第 42 章
周末，林怿瑶按照他妈给他规定的时间，下午放学一小时内回到家，回家之后他有两个小时吃饭洗澡的时间，然后去补习班上晚课，或者在家继续学习。
高三之后他们的周末已经没有什么大小周了可言了，统一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下午上课，不过这对林怿瑶来讲没有区别，从高三第一天起冯万锦就几乎把他的每一天安排妥当，回学校住宿还是他在开学前几天就跟冯万锦吵了一架，理由是他本来睡眠就不足，回家睡觉更让他神经衰弱。
冯万锦不理解他为什么在家里睡觉还会神经衰弱，他们家是高档小区的一梯一户，甚至没有邻居，晚上静的掉根针都听得到，这样安静的休息环境为什么会衰弱。
“因为你天天都要盯着我啊。”林怿瑶当时是这样说。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冯万锦差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被老冯的电话打断了，那时候老冯要出院，他舅妈打电话叫冯万锦他们开车帮忙接一下。
林怿瑶看向那个从他和冯万锦吵架开始就无动于衷的爸，林鸿的耳朵其实很好用，他只是选择性装聋，比如他听不见冯万锦冲儿子发火，但是听得见离他几步远电话听筒里的声音，他马上放下报纸去换衣服然后拿车钥匙，在门口等着冯万锦一起去医院。
这一切林怿瑶也习以为常了，他自打懂事起就没再寄希望于他这个爹，他回到自己屋里把门关上，没有去医院接老冯回家，冯万锦还站在门外骂他白眼狼。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天冯万锦从医院回来竟然同意他回去住宿，说老冯给她建议高三不要在通勤上浪费过多时间，林怿瑶才承认了几秒钟自己是白眼狼。
后来他的寝室还是冯万锦亲自挑的，不过总比每天都在家的好，反正他可以到五楼串门，虽说通常他下课的时候五楼已经熄灯了，他也没串成功过几次。
六点下课，林怿瑶七点到家，一分不早也一分不晚，他插进钥匙打开门，说一句‘我回来了’，然后换鞋回卧室洗澡准备吃饭，他甚至没往客厅看一眼。
等他关上房间门才发现屋子里的不对劲，他的床被人挪过，木地板上长长的一道印子，他趴在地上往里面看了一眼，床底下空荡荡的，连灰尘都消失了。
他拉开门出去，林鸿拿着一本书，坐在单人沙发上，冯万锦坐在沙发正中间，抱着胳膊看着桌子上的吉他，看到林怿瑶出来擡眼叫他解释解释。
林怿瑶走过去站在茶几前，低头盯着那把吉他看了半天苦笑了一下，问冯万锦说：“你现在怎么连床底下都翻？”
“我翻你床下？”冯万锦觉得搞笑，“我需不需要给你的屋子打扫卫生？你把这个大一个东西藏在家里还怕我发现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高三了，还给我买这些没用的！”
“不是买的，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林怿瑶拎起吉他包想回屋，冯万锦的话还没有说完，林怿瑶转身要走的动作把她激怒了，她擡手去拽那个吉他包，带子从林怿瑶肩膀上滑下来，整个吉他摔在了地上。
沉闷的响声把林怿瑶的脑子都震懵了，他看着地上的吉他，想骂人，很想骂人，但是他把话堵在咬死的牙缝里又吞了下去。
他大概遗传了林鸿的天赋。
林怿瑶弯下腰打算把吉他捡起来，冯万锦又拽了他一把。
“干什么？”林怿瑶甩开她大喊了一声。
冯万锦拿出来了一张卡，林怿瑶几乎所有的钱，压岁钱，升学红包，甚至还有他初中存下来两千多的零花钱，在他说漏嘴告诉他爸他有两千存款之后也被冯万锦要走存了进去，但是这张卡一直在林鸿书房里的一本新华字典里夹着，他几乎没有摸到的机会。
“你是不是取钱了？少了两千。”冯万锦问他。
“是。”他承认，那两千是他趁冯万锦不在家偷偷拿了卡去取的，为了买相机。
“两千，买这个吉他？”她把卡扔在桌子上，伸手指着林怿瑶的鼻子，她的手离林怿瑶的脸很近，随时都能一耳光抽上去，“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偷，偷钱去买这破玩意儿？”
冯万锦说完踢了一脚还躺在地上的吉他，林怿瑶看着她：“那不是我自己的钱吗，我的身份证开的银行卡，你们让我自己设置的密码，你说里面的钱都是我的，为什么我用我自己的钱叫偷？”
“因为你还没有规划钱的能力，还没有到用钱的年纪，让你知道密码那是信任你，并不代表你可以用这笔钱，你太让我失望了。”冯万锦捡起那把吉他，她说要把它送人。
林怿瑶伸手抓住带子，他不喜欢和冯万锦争辩，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任由冯万锦处理他的一切，扔掉他新买的课外书，或者扔掉他刚买的篮球，但是吉他不行。
“我说了这是我朋友送我的，我要留着，不能送人。”林怿瑶拽着带子不松手，他不想吉他再掉在地上。
“那两千块钱干什么用了？”冯万锦转身问他。
“生日那天请客吃饭了。”他说。
“吃了两千？”她不信任林怿瑶，“跟谁吃的饭？这把吉他谁送的？电话给我，我打电话问他是不是真的。”
林怿瑶把吉他抱在怀里，转身要走，冯万锦叫他大名，林怿瑶就停下背对着她说：“我去拿手机给你找电话。”
他回到房间把吉他放在床上，给胡飞扬发消息。
‘等下我妈给你打电话，你说我过生日那天你送我一把原木吉他，黑色包，上面写着卓越琴行’
胡飞扬秒回一个问号，林怿瑶就直接把聊天软件卸载了，然后出去拨通胡飞扬的电话给他妈。
他是绝对不会再和冯万锦提起余栎的，他觉得他妈绝对有能力把余栎从他身边赶走，就像他初中时期的朋友，还有他曾经喜欢过的女生那样。
胡飞扬的脑子转的还算快，冯万锦问什么他答什么，咬死了那个吉他是他送的，冯万锦没话说，还是在电话里教育胡飞扬一通，说他不该在高三送给林怿瑶这种东西。
“我送他就是个心意，他不玩儿不就行了。”胡飞扬在电话里说。
把冯万锦噎住了，她就把手机给了林怿瑶。
“打扰你了，挂了。”林怿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顺便在心里给胡飞扬叫好。
林怿瑶以为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结束了，结果冯万锦拿了一个本子，一根原子笔，递给林怿瑶：“那两千块钱都花哪里了，写个清单给我，我得知道你怎么请客吃饭吃了两千。”
“没有两千，还有一千多在学校。”林怿瑶没接那个本子。
“我不提你也不提是吧，”冯万锦把本子丢在桌子上，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林怿瑶回屋之前她对他说，“下次回来把钱带回来，还有你那把吉他，拿出来放在储物柜里，毕业之前不许玩。”
林怿瑶把门关上，林鸿的阅读也结束了。
上学那天林怿瑶很愁，他现在兜比脸干净，伙食费也所剩无几，更别提凑一千多。
“你到底是咋了？周末咋回事？”胡飞扬从兜里摸出来二百块钱给林怿瑶，“就这么多了，你不挺有钱吗还沦落到借钱。”
“没事儿，家庭矛盾。”林怿瑶把那两张皱皱巴巴的钱展开，二百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总比没有好。
他纠结要不要问余栎借钱，又怕余栎打破砂锅问到底，上课铃响余栎还没回来他就回教室了，结果下课就听见有人敲门，他打开条缝，余栎和胡飞扬在门外站着。
嗯，他都忘了他是找胡飞扬借的钱。
“你借什么钱啊？”余栎问他。
“就花超了，被我妈发现她让我补回来。”林怿瑶舔舔嘴唇。
余栎看林怿瑶那模样就能猜到那个花超了八成是买相机花超的，他问林怿瑶借多少，林怿瑶想了半天，说五百吧。
“我回寝室给你吧，现在没那么多，”余栎说，说完他又犹豫了会儿，然后对林怿瑶说，“任峥嵘欠你的钱你不打算要了？”
“他还没还啊？”胡飞扬杵在一边大声喊。
林怿瑶摇摇头：“还了一点，还剩一千多。”
“我操，那找他要钱去啊，”胡飞扬觉得林怿瑶有病，“他欠你钱你不要，自己还借钱？”
“我前几天碰见他了，就问了一句他还哭了。”林怿瑶靠在围墙上，一个男的对着他唰唰掉泪他也是第一次见。
“掉几滴眼泪就能借你钱不还，行，以后我买房子你把钱借我我天天去你家门口哭。”胡飞扬哼了一声说。
余栎笑笑，这种套路他小姑也用过，不仅哭还啪啪扇自己巴掌。
“明天去找他要吧，不逼他这辈子他都不会还你，你现在自己都没钱了还管他哭不哭。”余栎说。
林怿瑶点了点头。
要上课了，林怿瑶班里的老师从他们身边路过看了他俩一眼，余栎让胡飞扬先走，然后凑近了对林怿瑶说：“你差的多吗？实在不行你把相机转手卖了说不定还能赚个差价。”
“不卖，”林怿瑶当即否定，“差一千多，你再借我五百差不多够。”
“那晚上拿给你。”余栎说完就走了。
其实他们现在也不知道任峥嵘是在哪个班，只知道他从宏志班下来了，跟余栎他们一层楼。
“他之前不是还考前三十吗？怎么现在直接降到普通班了。”胡飞扬顺着那层楼挨个班里看，也没瞧见任峥嵘的人影。
“谁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余栎在旁边走，他们还没叫林怿瑶，打算等找到任峥嵘了再叫林怿瑶过来，“问他就是家里有事，什么事也不知道。”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借他，张口就要一千五，也就林怿瑶人傻钱多。”胡飞扬说。
他们找了一层楼，所有理科班都看过来完了也没看到任峥嵘，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胡飞扬指着楼梯口，任峥嵘刚好上来，这么远远看着余栎觉得这人瘦的好像更可怜了。
“任峥嵘，”胡飞扬走过去堵在任峥嵘面前，“什么时候还林怿瑶钱？”
余栎跟过去，要钱这事儿确实还得胡飞扬来，这个人向来目标明确才不管你可不可怜。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任峥嵘梗着脖子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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