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其实提前半个月开学对他们来讲作用也不大，大多时间都在上自习，开学了半个月也没有考试，据天天跑到他们班串门的林怿瑶说宏志班已经考了两场。
之前王灿还跟余栎提起过，这学期看有没有机会他们一起找找老冯，等到能稳定考进前一百的时候就把他们送进宏志，听前几届的学长学姐说高三是有这种操作的，结果计划还没实施老冯就不带他们了，贾琦就好像是个临时凑数的班主任，根本懒得管他们。
高三的几个宏志班根本不止一百号人，还有不少托关系走后门的，排名几百开外照样能在里面有张桌子，像他们这种差了几分的反倒是机会渺茫。
“认命吧，高考差一分就上不了大学，但是人家有钱有人脉的差一百分也照样能上。”胡飞扬在他俩抱怨的时候对他们说。
“你倒是啥都懂。”余栎靠着墙撑着头看他。
“这就是现实，”胡飞扬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我就从来不操心这个。”
“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考什么大学？”王灿问他。
“三本吧，考不上就上大专，”胡飞扬说完就一把抓住袁菲菲的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也得是个三本吧，我不想上大专。”袁菲菲瘪瘪嘴。
他们班的普遍程度也就这样了，胡飞扬和袁菲菲在班里成绩还不算太差，中等，偶尔偏下，能不能考上三本也不一定，老冯还在的时候就说他们班现在这种成绩，一本最多两个，二本十个之内，三本不超过三十个，他们班拢共七十多号人，得有快一半考不上本科。
宏志的本科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一本率也有七八十，这就是一到高三不少人削尖脑袋也想往里面拱的原因。
“你们说什么呢气氛这么沉重？”林怿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儿当家又混了进来。
胡飞扬指指余栎和王灿：“他俩，怕考不上大学，天天在那儿焦虑，有什么可焦虑的。”
袁菲菲瞥了胡飞扬一眼：“他俩能跟你一样吗？”
袁菲菲用手背碰了碰王灿的胳膊，问她打算考哪儿，王灿脱口而出就说要去北京，她又看向余栎，问余栎考哪儿。
“他去西南，重庆还是成都？”林怿瑶看着余栎。
“都行吧，贵州云南也说不定。”余栎说。
“人家都是走出大山你还转身往大山里去，”胡飞扬说完一巴掌拍在余栎胳膊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不会是为了吃辣椒特意奔那儿去的吧？”
余栎呲着牙把胡飞扬的手甩开，那一巴掌下来一点不含糊，他胳膊上甚至印了四个手指印。
他是喜欢吃辣没错，但是也不是为了这个特意往那儿考，可能人生前十几年北上苏杭都去逛过一圈，再往南边就没有去过了，就产生了这种莫名的向往。
“要不咱俩也考成都吧，”袁菲菲对胡飞扬说，“我姐在成都上三本，她那个学校还挺好的，正好跟余栎也近，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约。”
“行啊，”胡飞扬还是那句话，“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说完他又问林怿瑶打算去哪里上大学，林怿瑶嗯了半天，说：“可能去北京。”
“哦哟！”袁菲菲似乎看透了一切。
“哦哟！”胡飞扬跟着阴阳怪气。
“哦哟。”余栎也不知道自己在哟什么，配合一下气氛。
余栎觉得或许这才是正常的发展，他不可能去北京，林怿瑶不可能来西南，王灿和林怿瑶才是有共同目标的人，虽然不知道毕业之后会是怎样，但是一两千公里的里程注定他们两个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那正好，你俩去北京，我们仨去成都，”袁菲菲就擅自把余栎也安排进了成都，说完又冲着余栎充满期待地说，“你努努力把许笑迎也带去成都嘛，到时候咱们六个一起出去旅游。”
“这也不是我努力就能成的事。”余栎淡淡地说。
上课铃响了，林怿瑶把手里的卷子放在王灿的书堆上，说是宏志班这两次考试的卷子，让余栎和王灿看，说完就在老师进来之前跑了。
王灿把文件袋打开，给了余栎一半，余栎看看上面的分数，林怿瑶考得真差，一百五的数学卷子只拿了七十多，然后他又看看题，真他妈变态。
“宏志班就天天做这种题？”余栎觉得有些离谱，这种卷子别说最后两道大题了，他打从前面几道开始就没什么思路了。
“要不人家上线率高呢。”王灿显然比他承受能力更强，已经开始趴下钻研了。
虽然林怿瑶已经十分贴心的把正确答案写在了卷子旁边，但是余栎看着那一大片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字加上对他来讲过于复杂的题目就已经没了兴趣，继续靠着墙看窗外。
外面晒得空气都要沸腾了，不过教室里前后两个空调开的十分痛快，余栎暂时原谅了手里的卷子，正打算研究一下看到他们班门口路过了一个人。
任峥嵘背着书包低着头从他们班旁边快步走过去，余栎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后来下课之后他又在厕所碰见任峥嵘才确定，这人又被宏志班刷下来了。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任峥嵘看见他跟看见鬼似的，立马把目光错开手都没洗就跑了，余栎拧开水龙头用水冲着手指觉得莫名其妙。
周末他们又回了一趟家，再回来的时候高一高二也开学了，学校里挤的全是人，余栎回趟寝室被扛行李的家长重创好几次，就在他刚上到三楼的时候又被后面的人怼了一下，他差点绊倒在台阶上。
余栎准备看看是哪个孙子，一回头林怿瑶正呲着牙冲他笑。
“你这是帮谁搬货呢？”他看看林怿瑶怀里抱着那个硕大的收纳袋。
“我自己，”林怿瑶转了个身把背上的大背包甩给余栎，“我回来住宿了。”
余栎拎着那个背包，看形状应该是一书包的书，真够沉的，他跟着林怿瑶走到三楼靠里面的宿舍，推门进去伸头看看，里面没有人，就剩下门口下铺的一张床，林怿瑶把行李都堆上去。
“你妈怎么想开让你住宿了？”余栎把背包也丢了上去，哐当一声。
“我操，你轻点，床给我砸穿了，”林怿瑶把书包放到床脚摆好，“我们早晚都加了一节课，来回跑太麻烦了，而且这间宿舍里住的都是年级前三十的人，她觉得能熏陶我。”
“嗯，”余栎撇着嘴点点头，“好好接受熏陶，下次争取考八十。”
那张卷子余栎盖着答案也做了一遍，他觉得在时间限制里他估计也就六七十分的水平。
外面有人进来，奇怪地看看余栎，又奇怪地看看林怿瑶，然后从书里抽出来一张草稿纸贴在门上。
余栎等他贴完过去看了看，一张时间表，总体来说就是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五点半在寝室禁止说话禁止发出噪音禁止开台灯。
他拍拍林怿瑶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声加油，然后就走了。
高一高二一开学操场上就开始热闹，余栎晚自习下课过去跑了两圈就放弃了，他正准备回寝室碰见胡飞扬和袁菲菲，胡飞扬大老远的冲他喊：“林怿瑶找你！”
余栎挥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回寝室的路上走了一半还是咬咬牙回了班里。
这时候宏志班还没下课，他们班还剩下几个人，余栎去桌斗里抽了几张纸擦擦刚洗过的脸，王灿擡头对他说刚刚林怿瑶来找他，余栎嗯了一声，把纸包又塞回抽屉里，转身去了宏志楼。
整栋宏志楼里几乎都是静的，他们还在上自习，班里没老师也能静成这个样子，这在他们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余栎爬上三楼，他第一次到林怿瑶的班里，那个班的人好像稍微多一点，讲台上坐了个学生，应该是班长。
林怿瑶说他在后门口，之前任峥嵘坐那个位置，但是现在教室里开空调后门是关着的，余栎就趴在围墙上想着等等。
一整栋楼一圈一圈的走廊上就他一个人，他看看手腕上的手表，离他们下课起码还有二十几分钟，这二十分钟他就站在这里傻等吗？
余栎抠着手指甲，感觉自己又犯病了，林怿瑶真找他有事会自己到他宿舍去找。
他正打算走那个班里的班长出来了，八成看他在班门口徘徊有点可疑，就过来问他干什么的。
“我没事，就转转。”余栎干笑两声，转身就要走了。
那个教室的后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林怿瑶的半张脸露出来，余栎又退回来歪着头看着门缝里的那半张脸。
桌子挡着门了顶多就能开那么大，林怿瑶把嘴露出来冲余栎说等下，门就又关上了。
“哈……”余对着那个班长栎尴尬地笑笑。
他继续在那里站着，林怿瑶出来的时候还背着一个大书包，朝余栎跑过来。
“你又要逃学？”余栎看着那个书包在林怿瑶背上扑闪扑闪就问。
林怿瑶拉着余栎的胳膊把他带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摘下书包还左右看看，好像搞的是什么地下交易似的。
“什么东西？”余栎问他。
林怿瑶把拉链拉开，从里面拎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把它举到余栎面前：“看。”
余栎盯着那个相机脑子都宕机了，是他一直想要但是没钱买的单反，他看看相机，又看看林怿瑶，然后又盯着相机。
“什……什么意思？”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的？”
“对啊，”林怿瑶把书包扔在脚边，拿着相机打开摄像头，“二手的，今天才送到。”
林怿瑶把相机递给余栎，余栎把手上的汗在裤子上抹了抹才接过来，这款相机他连实物都没见过，之前去电子城的专卖店想着看看长什么样解解馋，结果店员说没有现货，他要预定才能调货，他就一直没能见到。
相机确实是二手的，不过几乎也没有什么使用过的痕迹，他把镜头对着方块天空上面的月亮，调了一下焦距。
“能拍吗？”他问林怿瑶。
“拍。”
他就拍下了那天清晰又明亮的月亮。
“和手机拍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他看着照片，脸上全是欣喜。
他以前还以为自己买了相机就会腻，结果现在捧在手里越看越喜欢。
“你买的多少钱？”他好半天才把目光从相机身上转移到林怿瑶脸上。
“八千多，”林怿瑶比划个八，“那个人要用钱急着出，还说送我一个镜头，不过好像是个便宜镜头，过几天才能寄到。”
“那你也赚了。”余栎又开始端详那个相机，全新一套下来要小一万，二手八成新加个镜头才八千多，他要是有钱他就塞给林怿瑶九千块钱拿着相机就跑。
可惜他没钱，想到这个他才觉得奇怪，又看向林怿瑶说：“不过你买相机干什么？八千多，一大笔钱。”
“玩啊，”林怿瑶把相机从余栎手里拿过来，“毕业以后就用得上了，我不是给你说过我有一笔存款，我爸我妈都不知道。”
余栎是知道林怿瑶有钱，但是也没想到这么有钱，他人生巅峰就三千，还是大伯为了他考上好高中多给了他几百压岁钱的前提下才有的。
“我本来想买吉他的，”林怿瑶抠着那个相机对余栎说，“但是你送我了一把，我就改买相机了。”
“你别抠了，那儿不是这样开的。”余栎看林怿瑶抠的心疼，吉他买个贵的点也就一两千，跟这个相机比不来。
林怿瑶又把相机塞回余栎怀里：“那你先玩儿吧，你学会了再教我。”
“真的？”余栎瞬间开朗起来，他承认自己很没出息地很想要。
余栎把相机的带子挂在脖子里，现在这就是个宝贝，不能磕了碰了。
“你从哪淘来的啊？”余栎捧着相机问林怿瑶。
“贴吧里，我就发了个帖子问了一句，结果有个人说他要出，然后就买了。”林怿瑶靠在围墙上说。
或许这就是新手光环，余栎想，林怿瑶什么都不懂就敢买，人家竟然也真没骗他。
“拍点什么？”林怿瑶说。
余栎把镜头对着林怿瑶，正准备按快门下课铃突然响了，余栎又把相机抱回怀里。
他俩站的地方正好是楼梯口，林怿瑶把书包从地上捡起来背回背上，跟余栎一起下楼跟着人流走出宏志楼。
这个点教学楼早就熄灯了，操场大门也锁了，整个学校漆黑一片。
宏志楼出来的人都目标一致地往寝室走，他俩猫着腰绕到实验楼后面，从后面那一条小径往学校正大门走，正好能避开门卫室。
“去哪儿啊？”林怿瑶背着书包在后面跟得紧，他总觉得余栎这架势是要带他翻墙逃学干大事去。
门卫室的门还开着，门口坐着门卫大爷，虽然说现在下课的人多数都是住宿生，但是偶尔会有几个走读的要出校门，只有校门口的路灯还亮着，余栎和林怿瑶躲在实验楼的黑色阴影里只要不出声根本看不到身影。
他俩站在那个已经爬满藤蔓的车子棚前，铁门上甚至没有锁，伸手上去摸一把全是掉下来的铁锈。
“来这儿干什么？”林怿瑶小声问，这和他想象里的干大事不太像。
“嘘，小点声。”余栎说。
这么老的铁门万一拉开的时候乱响就麻烦了，他小心地捏着门把手，缓慢而又匀速地把铁门拉开到一人宽的缝，然后护着怀里的相机挤了进去。
“进来，”余栎站在里面朝门外的林怿瑶勾勾手，“慢点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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