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伸出手,拿过萧寒手中的酒瓶,给自已也倒了一杯,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已无关的旧事:“我知道。”
他顿了顿,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喉结滚动,片刻后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但是……我……只能那么做。”
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只能那么做”,彻底刺激了萧寒,他猛地抬眼,死死盯着陆时衍,眼底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与不甘。
“只能那么做?”萧寒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一句轻飘飘的‘只能那么做’,小飞就没了!他才十五岁!他甚至还没好好活过,就为了你那个‘只能’,连命都没了!”
他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在冰冷的断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我常常在想,到底是该怪我自已无能,保护不了他……还是该怪你的离开,怪你的选择……才让……才让小飞他……”他又拿起酒瓶,狠狠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溢出。
“如果不是你当初执意要走,如果不是你……”萧寒的声音哽咽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那些尘封的往事,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在他心口反复剜割,痛得他几乎要窒息。
陆时衍沉默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寒,任由他宣泄。
这些年,萧寒心里一直压着这块巨石。小飞的死,是他们所有人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更是横亘在他们兄弟之间一道无形的裂痕。
夜风更冷了,吹在身上,像是要将骨头缝里的热气都带走。
萧寒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茫然。他抱着酒瓶,一口一口地喝着,仿佛只有这辛辣的液体,才能麻痹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那天在别墅,”他忽然开口,“你让我护着苏晚走……我当时真想一枪崩了你。”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觉得你他妈就是有病!自已都快死了,还管那个女人的死活?!她苏晚是什么金枝玉叶,怎么对你的?值得你用命去换?”
“我当时就在想,去死吧!你陆时衍不是能耐吗?不是厉害吗?那就自已去扛!老子不管了!”
他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却渐渐变得迷离,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可是……”他的声音顿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可是走到一半……我他妈的……我他妈的又折回来了……”
“我不想让你死……”萧寒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重的鼻音,“阿时……我们十三个……我们十三个从小一起在孤仓里熬出来,斗过畜生,抢过猪食,被人打得半死,也一起把别人打得半死……”
“小飞没了……耗子没了……柱子也没了……他们一个个都没了……”
“就剩我们两个了……阿时……”
一行清泪,毫无预兆地从这个铁打的汉子眼角滚落,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们……13个人,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份深埋心底的绝望和孤独,在这一刻,彻底击垮了他所有的伪装。
陆时衍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伸出手,重重地按在萧寒的肩膀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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