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理
缘生宠物医院。
凌晨三点多,薛羽接到一通电话,让他们到外省接一条宠物。
电话里对方语气和态度都不太友善,挺横。
扰人清梦,薛羽不想理会,但是挂电话前手机到了另一个人手里,那人态度变得好了点,重点是酬劳四倍。
酬劳四倍!
薛羽垂死病中惊坐起,快速和对方约好时间,随便收拾了一下,顶着老婆的骂骂咧咧,开车去外省接宠物了。
棠月一早来到公司,还没打开电脑,薛羽一通电话过来,把她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小棠,这次的工作肯定得你来,别人不行。”
棠月排了下手里的工作,和薛羽约定了下午的时间,上午做准备工作。
忙完这一切,她手指拨了下手机,面露犹豫,还是拿过手机,点开了陆卓衍的对话框。
新月宠物医院,七楼的员工们今天看见自家老板,大气都不敢出。
今天的陆老板格外严格,在新医院的第六套选址被驳回时,员工快崩溃了。
他们在茶水间里逮着温雨打探。
“温雨姐,老板怎么了?这选址咱们预算够的呀,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就是呀,每套选址,都要实地勘测,做预算,还要计算一系列的宣传成本,工程量浩大呀!”
温雨笑眯眯的,“新月和乘月这两处都是老板的私产,但新分院是要租赁人家的门面,位置决定了客流啊,这些都很重要,慎重点好。”
话虽如此,但温雨也愁啊,她在愁给老板泡咖啡,还是茶。
最近因为棠月过来,陆老板都是喝茶的,但今天老板没有明确指示。
虽然这是一件小事,但她不想触霉头。
最后温雨选择了咖啡,泡好后,正要给老板送去,工位上的内线电话就切了出来,温雨不敢怠慢,快速接听。
陆老板冰冷质感的声音传来,“咖啡。”
“好的,老板。”温雨暗自松了一口气,押中了。
现在被员工们大骂无良资本家的陆老板,他仰着头,身体微微嵌入符合人/体/力学设计的办公座椅,唇抿成一条直线,清瘦指间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椅背上。
有节奏的发出“笃笃”声。
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他才像回过神,垂下眼皮,慢吞吞地拿起手机,点开消息。
【棠月:下午有工作,不来新月了。】
陆卓衍清心寡欲地笑了一声。
是今天下午不来。
还是之后都不来了?
懒得问。
爱来不来。
搞得谁多在乎似的。
还特意发条消息来问。
你们轮流找我示威么?
他承认。
——不就是见到棠月的时候,动了点心思吗?
这有什么的,单身久了,见到前女友的正常反应罢了。
他的生活丰富多彩,和按部就班到乏味的棠月完全不一样。
没放下棠月,肯定是因为当年她做了选择题,而且他是被抛弃那个。
心理上过不去。
一定是这样的。
这几年,仔细想来,他想起棠月的时间不多,有一阵子甚至不记得这人长什么样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非谁不可。
谁没了谁就不能活。
没有棠月,他照样过得好,甚至过得更好。
但是——
没有棠月……
好像心里有一块地方是缺失的。
这一点小缺失过去不明显,重新见到她之后就变得明显。
或许他们真的是兄妹关系吧。
新闻报道里有过真实事件,从小分开,没见过面的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相遇时相爱的概率比常人高数倍。
这是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血缘亲近。
可是这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会偶尔觉得空。
还是生活太无聊了。
棠月就像是他无聊又平凡的生活里,出现的有点意思的人。
想到这里,陆卓衍扯了扯嘴角,笑得有几分嘲讽。
温雨送咖啡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惊得以为自己要倒霉了,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把咖啡放好,轻手轻脚地出去。
哪知,陆老板像个地缚灵似的,声音幽森森的,“我下午不在公司,没什么事情别给我打电话。”
“好的,老板。”温雨再一次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陆卓衍锁屏,懒得回复,之前还觉得,既然对棠月有点念想,那就接触看看。
但是傅小鲤这次,让他格外不爽。
早上他是真想把傅小鲤从车上丢下去,随便丢哪个路口,让其自生自灭。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傅小鲤全程对他没有什么恶言恶语,这才是最让人烦躁的。
棠月先到,傅小鲤没让他送到目的地,找他找了个地铁站放他下车。
下车时,傅小鲤脸上挂着笑,语调淡淡,“哥。”
这声“哥”陆卓衍一听就知道憋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他说,“哥,你知道当年棠月为什么会离开你么?”
陆卓衍耐心告罄,冷淡道,“有话直说。”
傅小鲤移开目光,很有耐心地解释,“因为呀。”
他笑着停顿了一下。
笑声听在陆卓衍耳朵里特别刺耳。
“因为比起你,我对她来说……”
“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说苑西路被桐城人嫌弃,所以剔出了主城。
那清和墓园,在桐城人眼里已经列入外省地界,不要来沾同桐城的边儿。
傅小鲤让陆卓衍把他放在了永西站。
他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永西街头,找到一家花店,挑好了花,找店员包了一束洋桔梗,又订下一束白色风信子,写上地址,订了同城闪送。
做完这一切,傅小鲤抱着花,步行去清和墓园。
永西站离清和墓园不远,那边太过荒凉 ,周围没有花店,小商贩多,贩卖各种品类的菊花。
梁舒余女士最讨厌的就是菊花,她说菊花被赋予了死亡的意义后,就变得死气沉沉。
在工作人员那里做登记,工作人员多看了他两眼,和他聊了两句,傅小鲤态度温和地回应。
穿过层层叠叠的青石板,傅小鲤走到了梁舒余女士的墓前。
黑碑白字,写着梁舒余不长不短的一生,墓碑上面贴着的照片里,梁女士容貌昳丽,却终年严肃,就连这张照片也不例外。
傅小鲤蹲下身,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的碑身。
笑得温和,“别这么看着我,我问过她了,她不来。”
“我在筹备演出,小师妹拉了我一把,你别担心我。”
“她也挺好的,就是又遇到陆卓衍了,挺孽缘的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在一起,陆家人也好,傅家人也罢,我不会再让人伤害她。”
“妈妈,我很想你。”
下午,薛羽从外省接了宠物回来,表情有些复杂,“小棠啊,你有点心理准备。”
不就是做宠物入殓,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准备。
棠月不理解。
然而当薛羽安排同事去车库把那宠物擡到准备室,原本安静的走廊,吵吵嚷嚷。
棠月这才明白薛羽说的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客户要求的是大殓,送来的宠物却是一条通体金黄的蟒蛇。
人类的尸体,动物的尸体,棠月接触过太多,她并不害怕。
可是蛇……
在看见那条大家伙时,棠月的浑身冷气倒灌,从头凉到脚。
薛羽忙着招呼客户,“陆先生,你们先到我们的VIP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这破地儿能给我家乐乐安葬好?”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擦着眼泪珠子。
薛羽忙不叠地保证,“陆先生,陆太太,你们放心,我们有经验,我们曾经还帮那个大明星家的狗入殓过……”
那两人看着有些疲惫,还想说几句,却被薛羽哄去了休息室。
过了好一会儿,薛羽才抹着汗从里面出来,在门口看见棠月抱着手臂,靠着墙站着,显然是在等他。
“你不在准备室,在这儿做什么?”
棠月低着头,眉眼掩藏在阴影里,语调平静,“老大,这次换别人吧。”
光阴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