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乱（十八）
失去的记忆毫无预兆地回归，尖叫、大吼、痛哭……嘈杂的声音和快速闪过的画面搅得他头痛欲裂。无双倏地攥紧身前的布料，听到云青在他耳边担忧焦急地询问，可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难以忍受般的，他蜷缩进云青的怀中。
记忆中，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乌行云是妖王的事情被捅了出去，一夜之间，天下大乱。凡人本就视妖为洪水猛兽，惧怕且厌恶，一得知妖王在白雪宗主的身边蛰伏近二十年，众人又惊又惧。
妖王要对白雪做什么？妖王要对人界做什么？
五湖四海的凡人纷纷来到无极宗，将无极宗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修真者堵在妖界外，试图闯入妖界，杀了妖王。
“乌行云蒙骗了白雪宗主近二十年，他当真心思歹毒！”
“乌行云残暴狠厉，杀人如麻，又心机深沉，他此举定是要屠戮我们人界，将我们凡人变成妖的奴隶！”
“杀了乌行云，杀了乌行云！”
记忆中的画面模糊不清，山下的凡人多得数不清，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乌行云修为高强，只有白雪宗主能杀死乌行云！”
沉默一瞬，而后爆发。
千万人扯着嗓子叫喊，威胁他杀掉乌行云，杀掉他的爱人。
白雪清冷如常，只是湿红的眼尾暴露了他的脆弱，四个徒弟站在他的身后，个个哭红了眼。白笑又气又难受：“我去跟他们解释，阿云不是他们口中的坏人，阿云可好了，可好可好了。”
佩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红着眼看过去：“没用的，妖界在凡间作恶万年之久，没有人会相信妖界，相信阿云。”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师尊受委屈吗？！”白笑崩溃大哭，指着山下密密麻麻的人：“你看看他们，一边为师尊打抱不平，一边又让师尊亲手杀了他最爱的人。我们才是和阿云朝夕相处的人，他们知道什么啊？！”
骤然间，爆炸声震耳欲聋，无数碎石以极快的速度砸向人群，人群吓得纷纷逃散，尖叫声此起彼伏，就在碎石即将砸向一个女子时，一张巨大的结界忽然罩住了人群，碎石撞在结界上，竟瞬间碎为粉末。
众人惊魂未定，忽然有人看见了站在山巅的白衣人，激动大喊：“是白雪宗主——”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远处炸掉的山上突然飞出一条漆黑巨蟒，这条巨蟒袭向人群，竟是将结界撞出了一条裂缝！
“妖怪，是妖怪啊——”众人吓得脸色惨白，乱晃而逃。
巨蟒的出现，凡人的恐惧和怒火已经到了几近爆发的边缘，妖界在人界肆意妄为，人界怎能受此屈辱？局势已经彻底无法挽回，要么乌行云死，要么……
“杀了乌行云！”“杀了乌行云！”
凡人红了眼，千万人齐呼，呼声响彻天地。
可失去理智的他们没有发现，巨蟒仅仅只是撞了一下结界，而后便开始疯狂地冲撞各个山头，吞吃无极宗弟子，它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毁掉无极宗。
白雪持剑而上，平静的眸子如同夜晚的海面，海面之下波涛汹涌，他夹在冷静与崩溃的中间，只需一念之差，精神便彻底崩溃。
他一剑诛灭巨蟒，鲜血喷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如同残败了的红花，虽妖冶，但颓败，虽颓败，但妖冶，宛若地狱中踏着尸山，淌着血海走来的恶鬼。
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他的精神，直将他的精神撕得破碎不堪，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变得空泛，他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灵魂早已灰飞烟灭。他缓缓擡手，半空中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迟缓而用力地拭去脸上的鲜血，容貌清俊，恍若天上仙。
一念鬼，一念仙。
人群，不知何时变得寂静无声。
他们看着山巅上的白衣人，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安。
白雪微微垂着眸子，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头也不回地设下结界，用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江柳，你性子沉稳细心，日后要照顾好师弟师妹。”
四人心下涌起强烈的不安，反应过来时已经不顾形象地拼命拍打着结界，明明都是大人了，却都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师尊，师尊，您要做什么？让我们过去啊！”
“佩兰，白笑，你们二人莫要再打架了，你们最小，以后要听师兄们的话，勤加修炼，不可偷懒。”
白笑哭得心脏抽痛，一只手捂住胸膛，撕心裂肺地哭喊：“师尊呜呜呜……不要……”
“寻安。”
白雪回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美得惊心动魄：“有你在，为师就放心了。”
寻安红着眼，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泪流满面地大吼：“谁稀罕要无极宗啊，我不要！”
他死死盯着那道白衣身影，几近破音的怒吼：“你听到了吗？！我说了我不要！你若敢离开我们，我就毁了无极宗！”
他慌不择路，猩红的眼睛倏然盯住了白笑，一只手死死掐住白笑的脖颈，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扭头冲着白雪吼：“你不是最疼他了吗？你敢走，我就杀了他！你最疼他了，你明明最疼他了……”
寻安单手抚上结界，脱了力般，跪倒在地，掐着白笑脖颈的手指缓缓松开，“求求你再疼他一次，求求你……”
白雪倏地阖眸，过度的隐忍使得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擡手，一道灵力飞入结界，结界忽然漆黑一片，四徒弟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们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更加拼了命地要破开结界，法力打在结界上，又被结界无情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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