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赫染一路逆行着走在热闹的街上，陆齐晏拿着一半传单跟着，见人就逮着机会介绍把传单塞到别人手中就溜。
赫染只负责发传单，八十发完还要招揽些人。所以陆齐晏就靠着脸皮厚、嘴甜，年轻人女生叫仙女，男生叫帅哥，中年人女生叫美女，男生叫大哥。很快就发了一大半的传单，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传单比他之前发的还多了一倍。在这种小地方开咖啡店，陆齐晏敢保证，不到半年就倒闭。毕竟这块区域没人开咖啡店，全是奶茶店的多。有些人一开始对咖啡还感兴趣，但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去。
可能是老板觉得没人开咖啡店，他开一个会吸引更多的人。但他开错地方了，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区域只能博得眼前的一时兴起，总以为有些人没见过没尝过就想试试，但他错了；这些人不会花‘冤枉钱’去尝他们不喜欢的东西，而他觉得老板应该开到市中心内会更好，不用浪费这些时间去等着投资。
陆齐晏跟赫染分成了两边，他在后面捡漏。赫染搞不定的陆齐晏就上，只是嘴都说干又时不时被风吹得头晕。结果还是一样的效果，没什么进展。
“人多也未必都能发出去。”陆齐晏觉得奇怪，轻轻撞了撞赫染的肩膀，不理解问：“你说为什么在这发个传单就那么难？”
“你不是嘴甜，多夸几句不就都能发出去了。”赫染没看他递出一张传单，把下巴塞围巾里。
“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味。”陆齐晏笑着转眼看到一位小男孩，二话不说蹲下去与小男孩平视，把传单放到男孩的帽子里温和的笑笑：“小朋友，拿回去给你的家长看看吧。”
赫染转身就看到这幕，也是服了，从小男孩帽子拿出传单，受不了冷风的小少爷催促“快点发。”
“好吧。”陆齐晏自愿帮赫染发怎么也得发完在闹，站了起来继续完成任务。
好不容易把传单发完，陆齐晏感觉自己今天打破了十八岁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光说再相遇即是缘不下一百遍。还要给人引路进店，来来回回“伺候”。陆齐晏额头都出了些汗，加上冷风嗖嗖的一张口就有风灌进喉咙。原本就是冬季，人的手脚都很僵硬，何况是晚上四肢就很麻木。两人上上下下走来走去感觉脚已经没了知觉，手酸、口干舌燥。
“人间疾苦，我看破红尘。”娇生惯养的陆大爷开始自言自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歇息。
“知足常乐。”赫染挨着坐下，两人靠得很近隔着棉服互相取暖，赫染舔了下干裂的唇。
这边的人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从眼前走过，他们挨着得很近，能熟悉的闻到对方身上所有的气息。虽然口干，但全身凉爽，陆齐晏突然觉得很舒坦。赫染没吭声，陆齐晏看了过去，旁边的人静静的目视前方，在灯光浅浅的照亮下，赫染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他的睫毛很长很密。帽子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有鼻子下方的脸被光亮着，不动不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齐晏也没问，坐着有些冷了。陆齐晏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余额。算了，伸手到衣兜掏了掏，六块钱。
他的零钱基本上都没有，都是存在卡里 ，很少随身带。
等赫染看向一边的时候陆齐晏已经不见了，再次就是那人手里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陆齐晏站到赫染面前垂下眼，把打包好的温奶茶递过去。
“少糖。”
赫染错愕着跟陆齐晏对视，心跳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一颤一颤变得很快。不受控制的缓缓伸出手接过奶茶，触碰的时候手心都是热的。
为什么，他想。
为什么会有人对他那么好，没人这样对过他。没人会深交他，没人会认可他。就因为两年前的谣言学校的人一直误以为他是幕后“帮凶”，打架斗殴死了人被牵扯进去。在哪都是千言万语的指责与谩骂。心理问题、被逼、压力、没爸妈、左手骨折、逃课、打架、叛逆——种种原因迹象都像是在指引他去自暴自弃，然后消失。没人愿意理会他关心他。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耳边全是嗡嗡声，发狂、发怒、狼狈、打翻东西；直到踩到一颗纸星星，他重新睁开眼睛咬紧牙关。
时间会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帮凶误会解除，人人却对他的初印象还是停留在那年，直至他靠自己每天熬夜不论上厕所吃饭都在学习，成为年级第一。
无依无靠，他自始至终都在靠自己。
赫染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择留下他。为什么还生下他，为什么不打掉，为什么要丢下，为什么要这样来生活；为什么会有人一转学就会跟他同桌，为什么会有人叫他阿染、为什么会有人给他买早餐、为什么会有人说他是真朋友、为什么会有人愿意陪他发传单……
问心，他想知道自己的内心是不是还埋着什么不可告知的秘密。
赫染想要的只不过是能顺利的活着。
天不饶人，他不能；天意如此，他知他。
赫染很累。
但他好像喜欢上了陆齐晏。
不是因为陆齐晏对他好，而是陆齐晏一直不把他当旁人。
赫染鼻子酸楚，他真的每次都在强忍了。陆齐晏跟他不是同一频道的人，所以他不能。
“这是怎么了”陆齐晏见赫染眼里含着零星的泪光霎时不知所措，“还被我感动哭了”
“嗯。”赫染没否认，低声点点头。
对方的回答让陆齐晏顿时不知道要怎么很快接过话。
“你就应该多喝水，”陆齐晏扭了扭脖子把手放兜里，“最好出门随身带水杯，相当于水葫芦。”
“谢谢。”赫染说出的话都是有点哑的，而眼前的这人明明比他说话还要哑一些。赫染握着奶茶，擡头看着陆齐晏脸上细微的笑容，就像当年一样，他也是这么擡头看着陆齐晏从楼梯口来到他旁边跟他相望。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赫染也许真的累了，眼睛有点酸痛又受了风便有些头懵。
陆齐晏心顿，落落大方：“为人民服务。”
“为什么买奶茶？”
“……”
“你特别像在审犯人。”
“抱歉。”
“我想买。”
赫染沉默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陆齐晏眉头不经意的蹙起，伸手擡高赫染帽子手掌覆盖到额头上。
冰冰凉凉的，没发烧。
“我没病。”赫染一怔擡手拿掉陆齐晏的手。
“哦……我得准备回去了。”陆齐晏叹了口气，“我小妈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她在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了好朋友两人就约着一起逛了会。我小妈记性有点不好，所以忘了我跟他一块出来。她去打车的时候才记起来我还在这，又急着过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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