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这个夏天的暑假格外的漫长,虽然已经被削减了半个月,可还是很漫长,余栎是这么觉得的。
他的期末考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失败,至少很稳定,甚至和上次相比前进了几名,只是余自强和李乐萍不知道余栎接近期末那两个月一门心思地往宏志班考,那天余栎在电话里给余自强说没考好,余自强以为考到几百开外去了,回来看到成绩条才知道虚惊一场。
“这不是挺好的吗。”余自强还这么说。
但是只有余栎自己知道,他都已经做好了去宏志的准备,结果没有如愿,还是应该说他不自量力,毕竟最高一次才考到个擦边。
于是暑假开始的前几天余栎就像漫画里最开始奋发图强的废柴男主一样,给自己拟了个计划表,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学习,准备着下学期的逆袭。
一开始余自强和李乐萍都很感动,可是余栎的性子里废柴男主只占了废柴两个字,男主光环没带上,一腔热血不到一个星期就凉了。
暑假的第六天,他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看着电视吃着西瓜,作业卷子练习册丢了一桌子,他的计划表也没有再更新。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打了五天的鱼,也算是有进步。”余自强下班回来对在沙发上瘫着的余栎说。
余栎知道他爸这是嘲讽他,懒懒地嗯了一声,也不接话。
“你妈还没回来?这都几点了。”余自强系上围裙准备做饭。
余栎擡头看看表,十二点半,他十点起床躺了两个多小时,下午他打算继续躺着,学习伤脑子,比他跑步还累,不过他打五天鱼的唯一收获就是一个暑假的作业他已经写完了一大半,甚至没有抄答案。
李乐萍快一点的时候才到家,进门就对余栎说给他报了个补习班,余栎从沙发上挣扎起来,看着他妈,补习班这三个字在他十几年的学习生涯中第一次跟他产生交集。
“补习班?六千?”余栎十分诧异地看着他妈。
他爸他妈两个人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这数,未来一个月是打算不吃不喝了?
“一千五,”李乐萍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斜眼看了下余栎,“就对面小区,你下午过去上课,早就知道你自己在家坚持不了几天。”
“对了,周元还在新区上补习班吗?”她问余自强。
“好像没有了,老周说把周元送回老家了,她好像身体不太好。”余自强说。
周元,余栎拨着碗里的黄瓜,上次喝完酒之后他给周元发过消息,周元只回了两个字,‘没事’,后面他们就又没有联系了。
那天下午余栎坐在补习班最后的角落里,一千五学四科的补习班只能算是找了个自习室,老师讲题能把自己绕进去。
余栎甚至怀疑他是大学生兼职来赚钱的,他就带着暑假作业自己写,写一会儿玩一会儿,无比无聊又漫长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他把暑假作业全都写完了,补习班的四个小时就更难熬。
他趴在桌子上玩手机,打算看胡飞扬在群里又说什么了,结果看到周元也在线,就发消息问她还好吗。
一般周元不会马上回消息,他就退出去继续看胡飞扬的聊天记录,无非就是打游戏输了在群里骂街,或者找女朋友出去约会。
这个暑假群里一下消失了四个人,只剩下胡飞扬和袁菲菲还在说话。
余栎把群关上,退出来周元给他回了消息,说她还好。
‘考上宏志了吗?’周元问他。
‘没’余栎打过去一个字。
一直到补习班下课之后周元才回话,说‘巧了,我也没’。
那天他俩聊的还算多,周元说她没考回一班,按成绩排应该是二班的最后的一名,最好的结果就是她没从二班掉出去,余栎问了她分数,还是比他高。
他问周元怎么不在新区上补习班了,周元没答,反问到余栎打算怎么过这个暑假,余栎说他妈给他报了个大学生开的补习班,一千五学四科,一个暑假,就当是来上自习了。
他只是随便一说,结果过了三天周元就坐到了他旁边。
之前这个补习班里余栎的成绩最好,现在周元来了就显不着他了,年轻的辅导老师从来不挑周元回答问题,他更希望周元不要问他问题,当然最后那两个人几乎跟他也没有过交流,自己干自己的,一个专心写卷子一个玩玩手机再写卷子。
“你来这儿凑什么热闹?”余栎玩完一局2048把手机放进兜里问周元。
“听你说这儿自习挺好的,我来看看,”周元自顾自地做题,“确实还行,老家的小孩儿太吵。”
“那你怎么不回新区上课?那儿更好吧?”余栎说。
周元的笔在卷子上停了很久,戳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她把笔放下,对余栎说:“太贵了,而且我上了这么久,一点作用也没有,可能一千五和六千对我来讲效果是一样的的,就考这一点分,我怎么问我爸要钱去上那么贵的课。”
说完她又拿起笔继续写,余栎也没再打扰她,他俩就好像回到小学和初中那时候一样,一起上下学,只是话少了很多,余栎每次放空的时候看到旁边心无旁骛的周元就觉得这个夏天更难熬了。
大学生老师讲课一般,业余爱好发展的挺好,会唱会跳会滑板,还会吉他,他是唱民谣的,但是总用些稀奇古怪的唱腔。
余栎用手撑着头听他唱完,班里拢共五六个学生都在起哄叫他继续唱,反正只要不上课怎么都行。
周元把隔音耳罩摘下来,里面的耳塞也拿出来,问余栎现在还玩吉他吗,余栎看了她一眼,笑一声:“我那水平哪能称得上玩吉他,早就不弹了。”
他唯一会的丁香花也快给忘完了。
那天晚上回去他把他的吉他从柜子里找出来。
吉他一直在包里装着,还算干净,他把调音器装上,调好音打算试着弹一遍,但是刚弹个开头就不记得接下来的谱子了,于是他又把乐谱扒出来,对着谱子练,到底是之前学会的,十几分钟下来也顺了。
他完整的弹了一遍,之后就抱着他的吉他,用手摸着上面的木纹。
他曾经很喜欢它,是他拿着为数不多的钱咬牙定下来的,那时候老师说他短期班,刚入门,和大家一样买个二百的就行了,但是余栎看过它之后就觉得它是他命中注定的吉他,后来老师给他便宜了一百五,他还是花了五百多买下了。
余栎坐到电脑椅上,把吉他放在一边,打开电脑搜吉他谱。
他找了很多网站,最后花钱下载了一份看起来最顺眼的,吉他谱简谱五线谱全都在,他把文件拉进U盘,然后跑到院门口的复印店把那几张谱子打印了出来,甚至还给它们加上了塑胶套。
他拿着谱子回来,和吉他放在一起,又找了块抹布把吉他包上脏了的地方全都擦干净,然后又把他的吉他也擦了一遍。
余自强进来看余栎忙里忙外的,拿起他刚打好的谱子说:“哟,夜空中最亮的星,打算练这个了?”
“不是。”余栎说完把谱子从他把手里拿过来,叫他爸不要动他刚擦好的吉他。
他做好这一切又把吉他装回包里,谱子也塞了进去,看着崭新的吉他包,心里给它说了声拜拜。
马上就要八月了,他打算把它送给林怿瑶当做生日礼物。
结果就在七月的最后一天,余自强给余栎说他们要回老家,他堂姐要结婚了。
堂姐和他差了十岁,是他大伯的女儿,他小时候跟她关系很好,他还奇怪都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怎么突然就要结婚,然后他们坐了一天的火车,回到老家才知道他姐已经怀孕有四个多月了。
打从余栎回到老家就一直没闲着,堂姐的婚礼很仓促,很多准备都没有做好,余栎和他多年未见的堂弟都没来得及亲切的打场游戏,一整天都在跟着跑。
他们妆换礼服也是余栎和堂弟一起过去跑腿干活,他俩瘫在化妆室的沙发上,半阖着眼等堂姐和她的伴娘把一切打理好,化妆师甚至还给他俩也涂了一遍,算是赠送的妆。
堂姐的男朋友是当兵刚回来,一时没找到伴郎,余栎和堂弟还要顶上。
余栎被按在椅子上化妆的时候已经没有精力挣扎了,随他们去吧,刚刚堂弟拒绝了半天不还是被按着涂上了粉。
或许是看余栎老实,化妆师给他上的妆比起堂弟的仁慈许多,起码看起来很正常,化妆师按着他的头给他修眉毛的时候说他的眉毛长得好,很顺。
“这种眉毛的男的都专情,”她给余栎修完眉毛用眉笔轻轻涂了几下就很完美,完了她拍拍余栎的头,“有女朋友了吗?”
余栎依旧无精打采地摇摇头,他坐了一天的火车,到地方就开始四处奔波,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又被按着化妆,等下还要去当伴郎,比他军训还累。
他化好妆继续和堂弟挤在沙发上,等堂姐换礼服。
“以后我跟我女朋友结婚就不要这种,”堂弟开始挑刺,“那俩大凤凰俗气的很。”
余栎冷笑了一声,这小崽子刚上高中就开始想结婚了。
“哥,你跟你对象考一个大学吗?异地会不会分手啊?”他挤到余栎身上问他,“我媳妇儿天天听人家说毕业即分手,还跟我闹,非让我跟她留在咱们省跟她上一个大学,但是我又不想留,烦得很。”
“毕业分手率挺大的,但是我没对象,分什么手。”余栎打了个哈欠。
“屁嘞,骗骗她们就算了,我昨天看见你看你对象照片了,”他说着还扒拉余栎的手,“长什么样让我看看。”
余栎侧身让他堂弟扑了个空,他昨天忙里偷闲想着给林怿瑶发个消息,点开对话框的聊天记录还是上次在水库发的照片,他就放大看了几眼,后来消息也没发出去就又被叫走了。
“那不是我对象。”余栎把手里攥着的手机塞进兜里。
“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不敢承认,又不是个男的。”堂弟嘟囔了一声。
余栎挑了下眉毛,可不就是个男的。
婚礼这一整天余栎都忙得很,所有苦活累活都是他跟他堂弟在干,最后说好一人给个红包,拆开里面就五块钱,气得堂弟当场骂人。
“那个抠搜的货咱姐是怎么看上他的?”堂弟跟余栎抱怨。
余栎也很想问,这个姐夫不管什么条件都是十分的一般,后来他终于闲下来坐下吃口饭,听桌上的大人说本来大伯他们没看上这个男的,不同意他们结婚,但是耐不住他堂姐喜欢。
李乐萍当时还安慰大伯母,说孩子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余栎默默吃了口菜,但愿若干年后他的秘密被发现的时候他妈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态。
“妈,我手机。”余栎问李乐萍要手机。
他之前放在兜里鼓鼓囊囊的被说不好看,他和堂弟的手机就都在李乐萍的包里装着。
余栎拿过手机,一打开屏幕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也是把他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债逃跑了。
那一大堆的消息里竟然还包含了林怿瑶打来的几通电话,这倒是新鲜。
余栎起身走出酒店,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给林怿瑶回过去,没人接了,他又去看别的消息,群里胡飞扬和袁菲菲疯狂地呼唤他,甚至王灿都出来了,楼太高他拉了几下也没拉到头,直接退出来看林怿瑶给他发的消息。
‘人呢?’后面一串问号。
‘跟谁跑了?’
‘......’
‘用不用报警?’
一大堆没一句有用的,余栎直接给胡飞扬打电话。
“你跑哪儿去了?被拐了还是跟人私奔了?两天找不到人。”胡飞扬接通电话就冲他吼。
余栎提前就把手机和他的耳朵拉开了距离,等胡飞扬吼完才贴回去:“我回老家了。”
“你老家在深山老林里吗信号都没,瑶哥明天过生日,请咱们吃饭,我们想着一起给他定个蛋糕。”胡飞扬说。
“行啊,你们定吧,钱你先帮我垫上我回去给你。”余栎抠着贴在酒店柱子上那个偌大的‘囍’。
“你不来啊?”
“我在老家回去不,我姐结婚。”余栎把那一块闪粉抠秃了,全在他指甲缝里。
本来胡飞扬说余栎不去就不让他兑买蛋糕的钱了,但是余栎不干,这样显得他没参与感。
“你人都不来还要什么参与感,他难得假期跟咱们聚一次,你俩还聚不到一块儿。”胡飞扬在电话里说。
李乐萍出来叫余栎,他跟胡飞扬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他们不经常回老家,就是回来也难见到这么多亲戚,这次婚礼各路亲戚熟的不熟的都冒了出来,开始对余栎进行各种教育,从学习到就业再到婚恋,等他们教育完婚礼也快结束了,余栎还要和堂弟一起去擡东西。
他走之前看了眼手机,林怿瑶给他回了电话,但是他习惯性静音又错过了。
堂弟叫他快走,他把手机装进包里跟上去。
没有缘分,他心里想。
那天晚上他依旧睡得很晚,把堂姐送回新家余自强又带着他们回到大伯家继续唠家常,旁边还支了两张麻将桌,余栎不会搓麻将,打了两局斗地主就撑不住要睡觉。
他和他堂弟躺在大伯家客房里狭窄的床上,余栎的眼皮已经要搭上了,堂弟还举着手机跟他对象聊天,余栎这才想到林怿瑶。
他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摸过来,半夜十一点多了,他也不知道这个点打过去林怿瑶能不能接到,就给他发了个消息,说他在老家帮忙堂姐结婚,没看手机。
说完就把手机放在胸口,用手背拍了下他堂弟的脸。
“干啥?”堂弟捂着脸问。
“十二点叫我。”余栎气若游丝的样子像是快挂掉了,事实上他确实快挂了,困的。
他说完那句话就昏厥一样陷入沉睡,被堂弟打醒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堂弟说叫他也不醒摇他也不醒,只能给他一巴掌打醒,余栎觉得他在报复。
他打开手机,发过去的消息没有回复,余栎就又发了一句‘生日快乐’,然后彻底昏睡过去。
他们在老家呆了五天,等回到自己家已经八月六号了。
林怿瑶生日那天群里全都是胡飞扬发的照片,他们给林怿瑶买了一个硕大的蛋糕,然后把将近一半的奶油都糊到了林怿瑶脸上,余栎看照片他们好像还去看了电影,甚至去公园玩了碰碰车,而他此时正在他大伯家跟着长辈看新闻联播。
照片里胡飞扬和袁菲菲恩爱地坐在一起,王灿和林怿瑶一起坐,余栎看着这排列组合刚刚好的四个人,觉得如果他也在场是不是就会变身成一个硕大的电灯泡。
他知道王灿是喜欢林怿瑶的,只是他没有兴趣知道林怿瑶的心思,与其说没有兴趣不如说不想。
没有谁想知道自己的暗恋对象喜欢的是除了自己以外的谁。
昨晚给林怿瑶发过去的那句生日快乐林怿瑶也没有回,余栎把手机关上,他自然不会去问林怿瑶为什么不回他的消息,也不理会胡飞扬发在群里铺天盖地的照片。
他知道自己在怄气,他本来预想的是在林怿瑶生日那天把那把他命中注定的吉他当做生日礼物,这好像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是现实却是他们所有的快乐都跟他无关,他以为的浪漫也只是浪漫了他自己。
余栎闭上眼呼了一口气,这种心态要不得。
“怎么了哥,跟女朋友吵架啊?”堂弟在他旁边歪着,嘴里还叼着辣条。
余栎摇摇头,从辣条袋里抽了一根。
堂弟扫了一眼旁边坐着专心看新闻联播的大伯,凑到余栎耳边小声说:“啥事儿给我说说,我最会哄我对象了,给你出主意。”
余栎把那根辣条塞进嘴里,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把手指头擦干净,对堂弟说:“如果你对象……”
说完余栎思索了一下,不能算对象,于是他又换了个说法。
“如果你喜欢的人,过生日你不在场,他跟别人快乐了一天,你给他说生日快乐他也不回,”余栎看着他堂弟,带着些许认真地问,“你怎么调节心态?”
“哦……”堂弟听完点点头,“你还在追啊?那你为什么不在场呢?”
他本来应该在场的。
“因为我在这儿。”余栎说。
“昨天半夜你让我叫你就是给她发生日快乐啊?”堂弟探着头问他。
“你怎么知道?”余栎问他。
“你这都是我玩儿过的,”堂弟挥挥手,余栎这招数不值一提,他伸出手指点着余栎的腿,十分专业地说,“两种可能,第一,她确实很开心,有你没你无所谓,那就说明她对你没意思,追了也白追,纯粹吊着你,第二种,就是她因为你没去所以有脾气故意不回你消息,这种就有戏了,等你回去特意单独给她过一次,送个礼物直接告白准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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