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余栎真的梦见他的狗了，那小狗不叫瑶瑶，叫摇摇，是他捡的。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是在姥爷家过的，那时候他爸他妈的关系很紧张，一点就着，他在家里听过最多的话就是离婚。
余自强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年轻那会儿赶上好时候，进了一个效益还不错的厂，和李乐萍结婚就是个双职工家庭，他们结婚甚至还没房子，住在亲戚家一室一厅三十多平的小房子里。
后来余栎长大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家里还是没钱，但是余自强依旧不遗余力的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贴补毫无长进的小姑和姑父。
他记得有年回老家，小姑和李乐萍因为借钱的事动手了，那次余自强就像个死人一样，死人是李乐萍骂的，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站在那里像个死人，屁都没有放一个。
之后就是无止境的在闹离婚。
亲戚让余栎闹，说他爸他妈离婚了就没人爱他了，他一闹大人就会心软，结果余栎二话没说跑到大街上捡了条狗。
刚捡到它还很小，两个巴掌那么大的一个肉团子，上下一般粗，多出个尾巴不停地摇啊摇，往他身上拼命拱的时候也在摇。
那时候家里每天都是乌烟瘴气的，余自强和李乐萍都不让他养这条狗，余栎很少有不听话的时候，不养就不养，他抱着狗跑了几条街，跑到姥爷家。
“他们离婚我就跟我的狗过。”余栎这么说。
“那你们以后跟我过。”姥爷应和着他说。
余栎抹了下眼泪。
后来那条小白狗就养在姥爷家了，姥爷家是平房，有个院子，他在那儿过得比在家里要开心。
他断断续续住了将近一年，再搬回自己家的时候余自强和李乐萍已经和好了，怎么和好的余栎他们也没说，后来才知道余自强把小姑家欠的钱要回来了一大半，给余栎买了个DVD机，还有游戏王和海尔兄弟的影碟，然后他去他姥爷家的次数就少了，和小狗在一起的次数也少了。
小狗留给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圆滚滚的肉团子那里，余栎六年级的时候已经长大的狗跑丢了，姥爷家院子大门没锁紧，它自己跑了，余栎第二天在大街上找它，周元陪他一起找的，还有家属院的一群小孩儿。
狗没有照片，问他长什么样，他描绘的乱七八糟。
余栎在街上跑了一天，找得流眼泪，周元坐在他旁边，说：“你平时都不去看它，现在哭得这么起劲。”
“那是我的狗！”
余栎觉得很生气，周元还只是冷冷地嘲讽他说：“你只是觉得自己的东西丢了，又没有多爱它。”
那是余栎第一次和周元闹矛盾，不过后来他们很快和好了，因为狗丢了的事很快就翻篇了，以至于过了两个月他妈给他说，狗找到了，跑到别人家里去了，那家人对狗很好，余栎只是庆幸它没死，也没再想过把狗接回来。
余栎睁开眼，他已经记不清他的狗到底长成什么样了，只记得是白色的，刚捡回来身上全是泥，后来洗白了，胖乎乎的，尾巴像个螺旋桨，很好看。
他念叨了一声‘瑶瑶’。
“叫我？”
余栎被吓的从床上支棱起来，刚睡醒根本注意不到旁边站个人。
天刚蒙蒙亮，林怿瑶穿好衣服打算走了，余栎觉得这人跟个鬼似的，琢么不透。
“你要走了？这才几点。”
“去早读。”
余栎就更难琢么了，上课的时候不上，睡觉的时候去早读，这人是要给大家一种他不爱学习的假象然后背地里卷死他们？
他看了一眼宿舍，任峥嵘也走了。余栎又躺下不再搭理林怿瑶。
宏志班下来的是卷，他们不卷，还能睡四十多分钟。
但是余栎睡不着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记起他的狗了，那是他生命里第一个只属于他的活物，虽然后来被他拱手让人。
他想了想，八成就是因为那个名字，唤起了他多年前的记忆。
他穿上衣服洗了把脸也走了，操场上已经有人在晨跑。
操场的早晨比晚上的寝室要凉快，他跑了几圈当做热身，然后开始加速，一直跑到宿舍吹起床号，他站在操场边大口喘气。
突然听到一声‘嘿’，他擡起头，头顶一瓶水呈抛物线朝他砸过来。
他伸手接住，是林怿瑶隔着篮球场的网给他扔出来的。
余栎拧开瓶盖喝了几口，走到网边，问林怿瑶：“你说早读就是在这儿读？”
林怿瑶坐在篮球上，晃着说：“可不就是。”
余栎难得有俯视林怿瑶的机会，低着头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别扭，干脆也蹲下了。
“你进校队了吗？”余栎问。
林怿瑶摇摇头：“就是闲着找点事儿干，不然天天跟坐牢似的不得疯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学校管的那么松，说混就混出去了。”
说完余栎才想到可能只有他们普通班才是这种放养政策，那幢‘回’形的教学楼确实很少见有人在外面晃荡，更何况他们的作息时间和普通班是岔开的，或许没他口中说的那么好混。
“中午出去吃砂锅吗？”他开口邀请。
林怿瑶想了想才答应，余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以为你是那种把校门干废也要闯出去的，没想到比我还怂。”
“那以后跟乐乐混。”
余栎拉拉着脸，指着林怿瑶说：“你可以叫我栎哥，可以叫我乐哥，但是不要叫我乐乐。”
“一个晚上过去你的接受程度已经到乐哥了。”
林怿瑶问余栎要水，余栎已经喝过了，不过就这一瓶，余栎就给他了。
“我很好说话。”余栎说。
他俩隔着一张铁网，一个蹲着一个坐着，余栎低头拍在他脚踝上吸血的蚊子，林怿瑶低头看余栎拍蚊子，任峥嵘走过来，看着这些许诡异的场景开口问：“你们在干什么？情网恢恢？”
余栎和林怿瑶擡头，看任峥嵘拎着两个冒热气的包子，才想起来饿。
“你带饭卡了吗？”林怿瑶问余栎。
余栎掏掏兜，比脸干净，他跑步什么都不装。
“你带饭卡了吧。”林怿瑶对任峥嵘说。
任峥嵘不情愿地掏出饭卡，林怿瑶拿过来说中午请他吃砂锅。
“吃砂锅？校外的？”
林怿瑶点点头。
“怎么吃？出去啊？被逮到怎么办？要扣分啊。”
任峥嵘脸上向往又抗拒，余栎问扣什么分？他们被逮到顶多被教务主任骂一顿再被移交班主任。
“我们被淘汰下来的有纪律分，扣多了不让回去了，怕我们在普通班学……松懈。”任峥嵘畏畏缩缩地说。
林怿瑶无所谓地抛着他的球说道：“这就是专门吓你这种胆小的，你要不想出去就算了。”
他俩去食堂的路上余栎又问了林怿瑶一遍真要出去，这次林怿瑶没想，立马说：“出。”
“你不会不想回去吧？”
“哪儿？”
余栎扬扬下巴，他们正路过宏志楼，里面很多人在走廊上背书。
林怿瑶看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回话，“才高二，急什么。”
高二，好像急也行，不急也行，余栎是这么想的。
林怿瑶大约天生就有‘混’的天赋，出去了几次现在比余栎还要从容，任峥嵘也没禁得住外面的诱惑，嘴上说着不要每次出去他又要跟上。
后来入了秋，天变得很快，衣服穿得厚了就吸味儿，王灿闻着味儿就知道余栎今天吃的是辣的还是三鲜的。
“不对，”余栎给王灿纠正，“我从来不吃三鲜，三鲜，狗都不吃。”
“放屁。”
后面就有人骂了，余栎扭过头，林怿瑶这人只吃三鲜。
“对不起，狗吃。”余栎又纠正了一下。
王灿笑得开心，林怿瑶探着身子凑到余栎耳边说：“我今天晚上要在你枕头边叫一晚上乐乐。”
余栎正打算叫声哥把这事儿翻篇，任峥嵘转过来，笑得憋不住了对余栎说：“你有没有听过林怿瑶对你唱快乐星球？”
余栎一脸茫然，林怿瑶很大方地唱了一句：“再见了乐乐今早我就要远航，我早上走的时候给你唱过，但是你没醒。”
余栎算是明白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做噩梦了。
班里只有他们这靠着墙的四个人在热闹，老冯黑着一张脸进来，瞪他们半天，还是任峥嵘的同桌叫了一声他们才发现。
这节课下课只有余栎被老冯叫走了，他长这么大很少被老师单独叫去谈话，他自幼就是遵纪守法好少年。
“你知道为什么给你安排到那儿吗？”老冯直接开门见山。
不管知不知道，余栎一律选择摇头。
“是希望他们可以带带你，冲一下宏志班，你可没那么多时间跟着他们玩。”
“嗯，谢谢老师。”余栎的态度一向很好。
“没几个月就考试了，多和你同桌请教一下学习，少跟林怿瑶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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