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破琵琶围千年石门关那天,全村老少屏息以待。
>老支书突然扑向岩石,嘶吼:“这石头压了咱十八代!”
>扶贫干部何琳的对讲机里传来指令:“起爆!”
>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烟尘中竟透出一抹亮光——
>村口那棵枯死三十年的老槐,枝头绽出了新芽。
>哑叔摸着树皮泪流满面,比划着:“路通了,囡囡能回来开诊所了。”
>远处,第一辆汽车正沿着新劈开的盘山公路,鸣笛驶向琵琶围。
破晓前最后的幽暗,沉甸甸地压在琵琶围的头上。村前那道横亘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门关,在清冷熹微的晨光里,越发显得庞大、狰狞、沉默,像一头盘踞了千年的巨兽,将山外的一切死死挡在外面。村中老少,能走动的,都早早聚拢在村口高坡上,远远对着那石门关的方向。没人说话,连平日最吵闹的娃娃们,也紧紧拽着大人的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只有无数道粗重或细微的呼吸声,在清冽的空气里交织成一张无声的网,网里兜着的全是滚烫的期盼与一丝压不住的惊惶。
老支书石根生佝偻着背,独自一人,比所有人都站得更前。他枯瘦的手掌,一遍又一遍,近乎贪婪又带着刻骨痛楚地摩挲着那冰冷的、粗糙的岩壁。指尖划过嶙峋的凸起和深深的岁月沟壑,仿佛在触摸一本写满苦难的家谱。他的背脊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滚动着一种压抑已久的、野兽般的呜咽。终于,那呜咽冲破了喉咙,化作一声撕裂清晨寂静的嘶吼,带着血的味道,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压!压死人了啊!这石头……这石头压了咱琵琶围十八代!压死了多少盼头!压断了多少活路啊!”那声音在山谷间撞出悲怆的回响,震得坡上的枯草都在抖。
老支书站在人群稍后一些的位置,穿着那件沾了不知多少泥点的旧冲锋衣,嘴唇抿得发白。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对讲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心全是汗,湿腻腻地贴着冰冷的塑料外壳。她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在那个小小的机器上,周遭的一切——老支书的嘶吼、人群的屏息、山风掠过枯枝的呜咽——都模糊成了背景噪音。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而窒息。突然,腰间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紧接着,电流的沙哑杂音被一个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声音刺破:“起爆!”
老支书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那两个字狠狠攥了一把。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吼出那个早已在心底演练过千百遍的指令,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起爆!起爆!”
命令如箭离弦。
刹那间,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碎!脚下的大地不再是坚实的存在,它剧烈地痉挛、拱起,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发出最后的、惊天动地的哀嚎。那声音不是来自耳朵,而是从骨头缝里、从五脏六腑的最深处猛地炸开,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蛮横地灌入每个人的头颅。所有人都本能地弓下腰,死死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孩子们尖锐的哭喊瞬间被这灭顶的轰鸣彻底吞没。
那盘踞千年的石门关,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刺目火光中,如同纸糊的巨人般猛地向上拱起,随即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眼睛注视下,轰然解体!巨大的岩体瞬间被撕裂、粉碎,化作千万吨赭红色的尘雾巨浪,裹挟着碎石断木,咆哮着冲天而起,疯狂地吞噬着天空。灰黄色的烟尘像沸腾的海啸,翻滚着,膨胀着,迅速弥漫开来,遮天蔽日,将整个琵琶围村口都吞没在一片混沌的、呛人的末日景象里。阳光被彻底掐灭,世界沉入了昏黄的、令人窒息的深渊。
时间在浓得化不开的烟尘中似乎凝固了。坡上的人群保持着弯腰捂耳的姿势,像一尊尊泥塑木雕,凝固在惊惧和茫然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在烟尘中此起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是一个世纪。一股强劲的山风,带着初春特有的清冽,不知从哪个豁口猛地灌了进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开始奋力搅动、撕扯那厚重的烟幕。混沌的尘雾被一点点推开、稀释。
就在那翻滚的烟尘边缘,一缕异常明亮、异常锐利的光芒,如同金色的利剑,骤然刺穿了昏黄的天幕!那光,不是反射,不是散漫,它如此笔直,如此坚定,带着山外世界的温度,带着一种琵琶围人只在祖辈口耳相传的故事里才听到过的暖意,直直地、毫无阻碍地投射过来!
这缕光的闯入,像投入死水潭的第一颗石子。人群死寂的堤坝被瞬间冲开一道缝隙。先是低低的、难以置信的抽气声,接着是几声试探性的、带着巨大惊疑的呼喊:“光!是光!山外面……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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