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军
等凌准开完短会回来,徐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她刚才拿来的点心时湛一口没动,凌准转头看人,时湛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发呆。
“不饿?”凌准问他,“想什么呢?”
原本时湛还沉溺在凌准狼狈的过去中,现在却突然被抽离出来,强装淡定的回了句:“不太饿,困了。没想什么。”
“怎么?”凌准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上班的穿搭一点都不像个白领,总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针织衫外套,看透一切的问时湛,“徐阿姨又给你讲我凄苦的创业史了?”
时湛被他戳中心事还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
凌准却不以为意,手下还敲着键盘:“正常。也许她早猜到我要这么干了。”
“你的身体也真的坏了很多次。”时湛没好气儿地小声说,“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凌准说:“创业么,哪有轻轻松松就成功的,换做我也一样。”
如果凌准肯接受凌在洲的钱,彻底躺平摆烂,就算创业估计也成功不了。有时候缺的就是一股劲儿。
时湛没说,可却真的心疼:“你就是活该。”
凌准被他逗笑,眼神还在满屏的编程代码上,一面点头附和他说:“嗯,我活该。”
忽然凌准像是想起来什么:“你那张国外的卡真的折了?”
“是啊。”时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曲丹不知道在忙什么名媛交际,最近顾不上管我,过两天发现了就该满交际圈轰炸了。”
“怎么轰炸?”
“重金悬赏,全网寻找废儿子呗。”时湛换了个姿势坐正,“开玩笑,找不着我估计就该轰炸我爸了,她知道我来京华之后就每天疑神疑鬼的。”
时修宴也不知道时湛到了京华。
凌准问他:“你不准备和你爸说?”
一直藏着根本不是事儿。时湛只要没回到美国,没回到曲丹身边,曲丹一定就会发了疯的找人。
时湛似乎并没有那么在乎,回答凌准说:“没做好准备,也没到时候。”
他这六年鲜少联系时修宴,每次都是时修宴主动联系他。起初时湛过不去那个坎儿,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没等到他自己想明白就又得了焦虑症,每天不是失眠就是嗜睡,要么就是在艰难的进食后冲进厕所吐到昏天黑地。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在学习和做心理咨询。
他那忙着拯救老百姓生命的老父亲每天日理万机,估计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时湛生过这么一场大病。
“他们不知道挺好的。”时湛无奈地说,“老时同志一辈子都没为我操过几次心,让他知道了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没准他都不愿意要我。”
时湛笑着作了一个听起来十分悲怆的假设,时少爷洒脱到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他的生命里最好只有凌准一个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哥。”时湛起身坐到了凌准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隔着电脑看着他,“我这些年存了点钱。”
“怎么了?”凌准说,“我要给我交房费?”
“又不是不行,反正我没你那么高尚。”这大概是时湛这辈子最无耻的一句话,“曲丹给都给了,我不花白不花。我把这钱给你,也够我在你房子里住到死了。”
凌准很介意他说“死”这个字,不满的斥责他:“胡说八道。”
时湛看不见凌准电脑上在干什么,只见凌准中途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旁边的台式机上面操作了几下又很快将电脑关掉。
生病之后,时湛现在注意力很难集中,走神的时候听见凌准无厘头地问了他一句:“在美国都爱吃什么?”
这句话算是问住他了,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吃过什么。
“我不记得。”时湛说,“一般管家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好吃,但能充饥,我也没挑过。”
“美国西餐厅这么多,就没有一道你爱吃的菜?”
时湛沉默了几秒,好像是真的在回想这六年的饮食。然后他做了个结论:“我没有在外面下过馆子。”
他说的这句话,凌准真的很难相信。
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少爷对于饮食很挑,每天的饭菜里必须有甜口菜。徐阿姨做饭每天都不重样,但荤菜不是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就是可乐鸡翅和松鼠桂鱼。
时湛经常随口提道自己想吃什么,然后这道菜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饭桌上。哪怕是凌在洲这样忙碌的董事长,也会因为时湛一句“想吃凌爸做的糖醋排骨”,到家就戴上围裙开始下厨亲力亲为。
“六年,没有下过馆子?”凌准问他,“你不和同学一起吃饭吗?”
时湛显然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同学都不熟,连能算得上是朋友的都没有。”
“再加上曲丹根本不让我出去吃饭,哪怕是家庭聚餐之类的也没有,这些都没有我的事。”时湛说,“她这人就是这么奇怪,生怕我会跑了一样。”
凌准难以理解,时湛居然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一种和被囚禁比起来没什么区别的生活。不允许时湛见人、交友,不允许他社交,不允许他拥有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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