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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惊雷(1 / 2)

第89章 惊雷

阿尔法象限, 母星,御花园。

谢鸣风坐在悬浮轮椅上,眯着眼, 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母星快要入夏了, 阳光一日热烈过一日, 金色斑斓, 晒得人有点晕乎乎的。

金刚鹦鹉待在他肩上,这份厚爱有点儿过于沉甸甸了,好几次他把它弄到腿上, 它又不屈不挠爬回去。

再后来,谢鸣风索性不管它了。

店小二一如既往吧啦吧啦尽职尽责当着话痨, 可惜今日成了单口相声, 它的主人并没有捧哏的意思。

谢鸣风的视线眺望远处, 摇曳的花海中矗立着一尊沉默的背影。

那是老金,皇帝陛下的灵宠。

金雕待在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皇宫的御花园鲜活繁盛, 只要是能在母星的气候中成活的观赏性植株, 这儿都有;有些外星球才适合生长的, 这儿也能想办法让它们活下来。

放眼望去, 像是个浓缩的彩色自然。

皇帝没有特意为不同的类别进行分区,某种花除外。

——皇后生前最爱的紫雾花。

栽种紫雾花的专门区域外人不得擅入, 连平日里的养护工作都只交给园艺机器人来进行。

皇帝平日里心情不好时总是来这里散散步, 发发呆。这里对皇帝来说,是他能够从繁重公务与沉闷人生中短暂逃离的地方, 是他的温柔乡, 他的乌托邦。

不过它倒也不是永远如此绚烂, 十年前皇后仙逝, 举国悲恸,第二日御花园里所有的紫雾花全都凋谢。

那是种征兆。

起码,是种哀悼。

皇帝花了很长时间才能让它们从枯土中重新长出来,直至今日谢鸣风仍记得儿时看着父亲推掉一切公务终日待在御花园里的情形,好像花朵的凋零是比妻子离去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皇帝似乎在花园里失声痛哭过,又似乎只是谢鸣风错置的记忆。

金雕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些柔软的花花草草,经常皇帝来逛花园的时候它都自己去天边盘旋几圈。

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在其他人为皇帝的生命体征归零哭天抢地时,挤不进人群中心的谢鸣风看见老金晃晃悠悠飞出来,有些担心,便操控轮椅跟了上去。

他的确没料到这家伙最后选择了在花园待着。

灵宠在和主人联结过后,不仅共享精神空间,连寿命也是同样。

对于大多数寿命远远短暂于人类的小动物来说,这是件好事儿。

当然,也要承担主人早夭、意外之类的风险。

人类和灵宠是互相选择的结果,而选择爱,本身就是一种冒险。

国葬过后,老皇帝的身体就要像生命的最初形态那样归于群星之中,成为宇宙深处的一粒尘埃。

用不了多久,老金也会随他而去。

对于帝国人来说,死亡并不是悲伤的终点,离去的亲人将会化作天边的星辰,在未来某一日与时光的环游再重逢。

谢鸣风其实有些茫然。

他并不觉得很悲伤,反倒有点儿麻木。

皇帝对他来说其实是个相当遥远的形象,比起血缘和法律意味上的父亲,他还是更像君主。

习惯了坐在高位发号施令,习惯了整个象限都要匍匐于脚下,偶尔从指尖里施舍一点宠爱,所有人都该为此摇尾乞怜。

这样的人,和「父亲」有什么相关呢?

作为老皇帝在外春风一度的产物,谢鸣风既不像他哥有名正言顺的位置,也不像他弟有得天独厚的宠爱。

他名义上是皇帝的亲儿子,但也没比其他贵族或重臣的子嗣多出什么优待来,甚至更偏远化一些。

但也是好的。

昔日淡薄的情分,也剜去了悲伤的种子。

即便所有人的表现都清晰地告知他,他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可谢鸣风只觉得平静,和平日里听说遥远星球一个生命的消亡没有多大差别。

甚至于,看见老金的颓丧连带的怅惘,都来得更胜一筹。

他坐在这儿,望着孤独的金雕,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孤寂的身影。

大哥现在应该也已经接到消息了吧?

说是要带领帝国舰队去赛瑟纳林,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他会很难过吧?

即便皇帝在皇后离去没多久就大张旗鼓迎娶新王妃,于谢恺尘而言是永远无法原谅的背叛之举,可那也毕竟是他的父亲。

或许谢恺尘是他们兄弟三人唯一享受过真正有父母之爱的童年的人了。

现在他和他一样,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了。

金刚鹦鹉还在嘚啵:“太子殿下会回来吗?会回来吗?”

谢鸣风叹了口气:“应该会吧。葬礼之后还有国丧,这些都得大哥来主理。不然要是交到老三手上,意味就要变了。”

但事情也不容乐观。

现在老皇帝病逝,太子本人又不在象限之内,政务是不等人的,总有人要代为处理,而九成的可能性都是谢狄川来做。

大哥回来得愈晚,谢狄川划分的东西就愈多。到时候情势就会变得很严峻了。

就在这时,谢鸣风的仆从慌慌张张出现在花园外,嗷嗷叫着吸引他的注意力。

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和仆从的猴子灵宠一模一样。

谢鸣风:“。”

为了不让这家伙打扰花园里的肃静,他不得不操控着悬浮轮椅离开。

“怎么了?”谢鸣风问,“是要我过去吗?”

“不不不,殿下,大事——大事不好了啊!!”

“你说。”

“刚刚,刚刚三皇子殿下发布调查令,说是陛下……是毒素引发的全身器官衰竭,要彻查皇宫里的所有人!”

谢鸣风悚然:“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有人给父皇下毒?”

仆人一脸惊恐:“而且三殿下还遮遮掩掩地放了些证据,暗示……暗示……”

谢鸣风耐心快耗尽了:“有话你就直说,搁这搁这呢。”

仆从咽了咽口水,举起PADD:“您还是自己看吧。”

屏幕上有三张图。

一张是皇帝寝宫的监控,一张截图,谢恺尘在领军出征之际前来与父亲告别。

第一张则是医官给出的皇帝毒发推测时间。

第三张还是皇帝寝宫的监控,只不过是AI的记录表,显示从谢恺尘离开后到皇帝毒发中间没有其他人来过。

想表达什么,昭然若揭。

谢鸣风拧起眉:“谢狄川什么意思,想说我大哥下毒害了父亲?不是吧,现在都几几年了,还整这一出原始人宫斗剧的老梗啊!好恶毒的心思……”

仆人重新把PADD抱起来:“殿下,怎么办啊?这些证据一出,很多三皇子派的大臣都在Q愿对太子进行调查,并且暂时禁止他回帝国境内……”

“他们说禁就禁啦?也不看看这个帝国姓什么,他们又姓什么!”

仆人哭丧着脸:“帝国是姓谢,可,可是,可是三皇子也姓谢啊!”

“……”谢鸣风也不说话了。

老三这一招玩得太阴毒,所有的陷阱都已经设好,就等着大哥一离开阿尔法象限,立刻用“畏罪潜逃”之名把他砸进深渊里。

大哥本来就不是凭嘴皮子治理国度的人,更何况现在有嘴都说不清了。

……怎么办,谢鸣风看着仆从征询的目光,大脑一片混轮。

他能怎么办?

他空有二皇子的名号,实际上在帝国无权无势,如今长兄被陷害之后,更是无依无靠。

非但帮不了大哥,自己随时也会被推下悬崖。

谢鸣风闭了闭眼睛,语气伤感:“相信大哥,神明会保佑他的。我们能做的,也只有为他祈福,还有……”

仆人为这暂停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还有?”

谢鸣风沉痛道:“还有,收拾细软,趁早准备跑路吧。”

仆从:“……TAT”

*

“魔鬼礁”星云,654星。

远在母星的谢鸣风在忧心,如果谢恺尘知道老皇帝病逝,会不会难过。

而在星云的谢恺尘第一反应则是,如果小叽知道了,会很伤心的吧。

老皇帝已经病了好几年了,最近半年更是有过两次一脚踏进鬼门关,尤其是后一次,如果没有凤凰的灵力,是不可能有奇迹发生的。

现在凤凰不在,也的确没有第三次奇迹了。

老皇帝的一生,说是昔日与皇后相敬如宾,说是后来与王妃琴瑟和鸣,说是帝国太平繁荣,受亿万人敬仰与爱戴,可谢恺尘有时候会觉得他很孤独。

因为坐上了那样孤绝的高位,所有人都不得不敬他,甚至怕他。

可是谁来爱他呢?

母亲也许是爱过的,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至于王妃……

谢恺尘并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个人。

老皇帝有三个儿子,但就像他要把自己的父爱分给全帝国的子民一样,儿子们留给他的感情也是很有限的。

就算有,也碍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会表达。

除了凤凰,还有谁会直白地表达爱意。

除了凤凰,谁还在风中残烛般的最后时光里,给予过老皇帝真正的温暖呢?

他的……凤凰。

谢恺尘一直不敢接受纪攸离开的事实。

冥冥之中总有声音在诉说,他离他并不遥远,只要靠近群星指引的方向,就能够靠近他。

或者就藏于头顶的浩瀚星空里。

或许,近如身边。

和乔拣的通讯很短暂,光屏敛起后,谢恺尘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双手酸软得厉害,好像连一具轻飘飘的小身体都撑不住。

他的精神力与机甲匹配上,控制着巨大的金属怪物慢吞吞蹲下来,张开双臂托举起睡着的少年,温柔得不像个战场上无情的杀戮机器。

恒星洒下的清辉疏淡,美丽的少年仰起脖颈,无力垂下的四肢纤细,整个人看起来柔弱易碎,与机甲无坚不摧的魁梧形成鲜明对比。

既如众生朝拜的神祇,像是通往光辉世界的祭品。

那一幕神圣得仿佛属于不同纬度的异世界。

谢恺尘倚在机甲的另一侧,花了很长时间看他。

好像只要凝望着小美人,就能沉溺在晶莹的金色梦境里,不需要回到灰色的现实。

谢恺尘下意识摸上无名指上的戒指,摸一摸那上面枕着星星的小鸟。

这已经成为他现在的习惯性动作了。

不同于圆润戒圈的凸起陷进指腹,并不疼痛,却让谢恺尘从逃避的虚幻中回过神来。

他擡起手背,在星光下端详着这只仿造小叽的鸟儿,乔拣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老皇帝留下了三封遗嘱。

第一封,和之前传言差不多,帝位并非直接顺位给太子,而是启用从未有过先例的普选制。

自陛下薨日起,至次年悼日为止,进行为期一年的帝国大选。

这一年中皇权暂时由内阁大臣伯恩斯,与军部官复原职的少将乔拣共同行使代理权,并且由议院、贵族布鲁斯家族与第二帝国的贵族麦家共同监督。

第二封,是一张秘密选票。

普选制下,成年皇子三票,帝国主要职能机构三票,母星各区六票,母星星系外的九大星系九票,第二帝国一票,共计二十二票。

若最后达成极端情况,即谢恺尘和谢狄川各拿到十一票,第二封遗嘱将被拆封,那里有皇帝与皇后共持有的一票,也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第三封很神秘,注明了由乔拣少将亲自查看。

前往赛瑟纳林联邦的计划暂时搁置,乔拣必须即刻启程返回帝国。

这和父亲的病逝相连,属于乔拣转告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则是如今俨然一副掌权姿态的谢狄川的构陷。

他当然预料得到在父亲离开之后,这个弟弟会有所动作,但用如此离谱又如此恶毒的谣言来打压,还是超出了谢恺尘的想象能力。

父亲已经无力回天了,他又有什么再加速的必要?

若真是他做的,何必在这种关键时候离开帝国,而不是顺势直接登基?

然而谢狄川的派系打定主意要以此来对付他,哪怕漏洞百出,也依旧让他成了众矢之的。

坐在顶点的人才能书写历史,他们兄弟都深谙此道。

谢恺尘最终没有带那个神秘的少年离开。

大选的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必须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

母亲为帝国付出了许多心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在谢狄川手里。

此外,若赢家真的是谢狄川,不仅是他,还有鸣风,乔拣,裴桉,甚至是选择把女儿“嫁”给他的林夫人、奥斯汀夫人……每一个他的支持者,都会被谢狄川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不能不在乎无辜的牵连者们。

成功是唯一的路。

赛瑟纳林的态度,褚聿的态度,都决定了不止一张选票的归属,联邦之邀他必须前去,也必须有一场漂亮的胜仗才能有翻身的可能。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他不能有累赘。

少年的存在虽然称不上软肋,但仍会让他分心。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原理操控和影响自己的意识,若少年落入敌军之手,就更麻烦了。

谢恺尘联系了前去接奥斯汀姐弟的几个士兵,据他们所言姐弟俩在和母亲们通讯过后,决定留在654星帮助灾后重建。

他们是少年目前最亲近的人,再加上三位女领主的身份,还算值得信任。

于是,谢恺尘派那几名士兵留下来保护他们,直到自己从赛瑟纳林归来。

一个标准时后,有人开着哐里哐当的老古董电车来接纪攸。

是个中年男人,胡子拉碴让他有股不羁的味道,自称是个医生,但谢恺尘皱着眉,怎么都不觉得像个正经医生。

这人自我介绍姓郝名郎中,摸着下巴对帝国的军用机甲啧啧赞叹,要从机甲的机械臂中接过纪攸,谢恺尘上前一步,抱起少年。

……怎么的呢。

郝郎中一噎,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您请,您来。”

车门还得手动操作,郝郎中打开后排车门,谢恺尘把纪攸放进去。

在起身的刹那感觉到一点小小的阻力,他低头一看,少年无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角,似乎对他的离开感到不满意。

太子的银灰眼瞳幽深,在昏沉的夜中宛若黑色。

他停了几秒,轻握住少年的手放回去。

待他离开车后,郝郎中拿着检测仪钻进去,上上下下探照,给仍未苏醒的男孩儿检查了一遍,说是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尽管知晓这是医生和病人合理的距离,谢恺尘心里还是划过一阵微妙的不快。

他压下那番并不合理的占有欲,问:“他怎么了?”

郝郎中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太子殿下擅自把人“偷走”的事儿,指了指纪攸的手腕:“看见这个没?是个很有杀伤性的武器,还是智能的。他和它的精神力匹配上了,算是融为一体;但是甜心不会用,之前震晕丧尸的同时把自己连带这个小杀胚全都弄晕了。”

甜心。

谢恺尘注意到这个亲昵的称呼。

他对此感到不大舒服,又没有站得住脚的表达立场,选择了沉默。

郝郎中咂了咂嘴:“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另一个我认为更合理的推测是,甜心的精神力即使对于小杀胚来说也太强了,类似于给刚捡到的流浪动物一口气喂了太多粮,结果把他俩都喂吐了。”

谢恺尘:“……”

他想起自己的那只小家伙,也会因为一下子吃了太多太阳花花种,把小肚肚吃得圆鼓鼓,不舒服地哼哼唧唧。

睡梦中的少年动了一下,双手交叠枕在脸下。

这个动作让他的手镯更加明显,初见时黯淡得像个普通玻璃,此刻重新凝出萤火般的亮度。

郝郎中说,这意味着他和名叫“昭神”的武器都在复苏,只不过还需要一点儿世间。

“他醒来不会记得我来过。”谢恺尘直直盯着怪大叔,“没有人知道。”

郝郎中笑着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遵命,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恺尘喉咙深处有一点儿痒。

他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此刻却叫他还有话想要说。

大概是因为那点一直连绵至心尖的、找不到来源的酥痒。

他的视线再度扫过少年安静的睡颜:“但我会回来带他走的,直到我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影响了我的判断力。”

郝郎中不清楚他具体在说什么,直觉这话里有话,而且从各种角度来说……暧昧得很。

“也许不是精神力的问题呢。”郝郎中决定点拨一下这位二十几年来零绯闻、对众多示爱视而不见的石头一样的殿下,“也许是别的原因。”

谢恺尘皱起眉:“除了精神力,654星上还发生了别的异化吗?”

郝郎中:“……”

您真的是属木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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