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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1 / 2)

第34章

裴时安并不知道叶初雨来了, 他仍独自一人走在小道之上。

稷下学宫一共有四间学苑,以年纪、学识分苑而教,才学最好的是聚贤苑、其次是明德苑和琴台苑, 最差的则是青莲苑。

按照裴时安的学识——

他本该进聚贤苑, 再不济也能去明德苑。

可他能进稷下学宫,本就依赖叶家引荐,最后分到的, 自然也是叶家姐弟所在的青莲苑中。

青莲苑中汇集了各式各样的学子,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家境都十分出众, 成绩则同样的都十分不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裴时安的成绩, 对于他们而言,就好像一个异类。

何况裴时安又是这样一个卑贱的出身。

他在学宫的这段时间,没少被人嘲讽, 不是嘲讽他的出身,就是嘲讽他跟叶初雨在一起。

说他命好。

区区一介商户之子, 竟也能成为郡马爷。

即便他们同样不喜欢叶初雨, 害怕叶初雨, 但叶初雨的身份,和她身份所带来的利益,又着实让人渴望。

裴时安没少因为这些事,被人讽刺、针对。

远处传来嘈杂声和劝架声, 裴时安未曾理会, 依旧冷着一张脸往青莲苑中走去。

甫一走进, 就能看到叶星河,正抓着一个华服少年的衣领, 沉着一张脸在揍他。

身边则围了一堆人。

或是劝架、或是看热闹,吵闹不已。

叶星河虽然脾气火爆。

但在青莲苑中还是拥有不少好友和跟班的。

此刻他在揍得这人名叫秦吉,是兵部侍郎家的次子,以前与他玩得也算不错。

虽然算不上是好友,但彼此之间,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红过脸。

今日两人却打得不可开交。

又或者说——

秦吉正在单方面挨揍。

裴时安对此目不斜视,直接越过他们,往最后一排走去。

“叶七,你到底发什么疯!”

秦吉虽然自小也学武,但到底比不过叶星河,此刻完全没有一点还手的余地,被人揍得一边疼得叫唤,一边大声喊道:“以前我也没少说叶初雨的坏话,你不是从不理会的吗?”

“今天干嘛?吃错药了!”

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裴时安脚步忽然一顿。

但也只是一顿,他便又继续漠不关心地往前走了,没有理会身后诸事。

叶星河在一众少年里,算是比较高的,裴时安则比他还要高一些。

所以裴时安进来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眼见裴时安这样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叶星河心中怒火愈甚。

他就知道裴时安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叶初雨那个总瞎眼的人,才会喜欢他!

阴沉着一张怒脸。

叶星河目光冰冷的,盯着裴时安离开的身影,眼见裴时安落座,叶星河咬牙收回视线。

秦吉还在叫唤。

甚至想趁着刚刚叶星河错神的时候,想反击。

可叶星河的几个好友兄弟还在,岂会让他反击了去?

拳头刚伸出来,就被半路拦截了。

秦吉气得要死,又没一点办法,只能怒骂叶星河发疯。

叶星河的确觉得自己疯了。

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替叶初雨出头。

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沉着一张脸,看向面前这个被他揍的,脸已经完全不能看了的人:“你管我吃没吃错药,叶初雨就算再不济,也是我们叶家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敢当着我的面评议她?”

他说着又举起拳头,往人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秦吉被打得鼻青脸肿。

两人闹得太大,早在先前就已有人去请管教先生了,这会有人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有个眼熟的中年男人,拿着教鞭、沉着脸往这边走来,立刻变了脸。

不等男人靠近,便有人回过头,出声提醒叶星河:“叶七、叶七,别打了别打了!”

“娄先生来了,你快住手,被他看到就完了!”

叶星河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皱了下眉。

娄山的脾气又臭又硬,就跟石头一样,性格刚正不阿,还铁面无私,谁的情面都不看。

管你是王孙公子,还是哪家宝贝疙瘩,只要犯了错,就得去他那边受罚。

他以前就没少在他手底下吃亏。

要命的是这人,还特别喜欢告状——

但凡他在学宫有个什么不对的,这人就会写信告诉他娘,让他娘来处置他。

叶星河不怕挨罚、也不怕挨揍。

但实在不想让他娘知道这些破事。

本来他娘就挺烦的了。

他刚想松手。

可秦吉吃了这样的大亏,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叶星河?青莲苑里都是叶星河的人,要是现在叶星河松手了,谁知道他们待会,会怎么胡编乱造?

保不准说他是被外面的人揍得,也不一定!

秉着“要死一起死”的念头,秦吉不等叶星河彻底松手,就故意往他擡起的拳头那边撞了过去。

今天这顿罚,他躲不了,叶星河也别想跑!

大家要死,就一起死!

叶星河神色微变。

他身边几个好友也都变了脸。

“秦吉,你——”

有人嘴里的咒骂,还未来得及吐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怒吼声:“你们在做什么?!”

当场抓包,无从抵赖。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叶星河和秦吉都被娄山带走了。

叶星河对此,倒是已经司空见惯了。

反正他一个月,总要去娄山那边走几趟。

他没什么所谓的,倒是他几个好友,十分不忿,却也不敢当着娄山的面说什么。

走前。

叶初雨谁也没看,只朝坐在最后一排的裴时安,忽然投去一眼。

裴时安也在看他。

隔着这么多人四目相对。

叶星河看着裴时安眼中的淡漠,脸色愈沉。

“你还在看什么!叶星河,你还不走?难不成要我八擡大轿,擡你走不成!”娄山见身后没动静,又转过脸骂了一句。

叶星河烦得啧了一声,终于收回视线,黑着脸离开了。

闹剧散场。

有人收拾地上的东西和弄乱的课桌,有人就此事悄声议论起来。

他那几个好友,看着叶星河被带离的方向,一面忧心忡忡,一面满怀不解道:“叶七今天怎么回事?秦吉刚也没说什么啊,他那样倒像是在给叶初雨出气。”

“谁知道啊,他们姐弟关系不是一向不好吗?今天是怎么了?刚刚叶七闹的,把我都给吓了一跳,我都好久没见他这么打人了。”

“不过秦吉那张嘴也是碎,叶初雨再怎么样,也是位列郡主,不管她私下是何作风,他这样大庭广众说这些,也不怪叶七揍他。”

这人说着又叹了口气,“今天这事闹得这么大,怕是不会简单收场了。”

……

一群人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把目光对准,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裴时安的身上。

屋中烧着炭火。

不冷,但裴时安还是拥着那一身厚实的大氅。

快上课了。

他正在准备上课要用的东西。

裴时安在青莲苑中,向来没什么存在感,除了各科先生喜欢他,其余没人喜欢他。

有些人就是单纯讨厌他得先生们的喜欢。

有些人则是因为叶家姐弟不喜欢他,从而也不满意他。

还有些人就是单纯凑热闹,仗着有点背景就爱凑堆欺负人。

“刚刚叶七走前是不是在看他?”

有人看着裴时安的方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华服少年,彼此对视一眼,忽然齐步朝裴时安走去。

只有一个绿衣青年未曾过来。

他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却未曾出声阻止。

“姓裴的,你怎么惹叶七了?他刚刚为什么这么看你?”其中一个少年先开了口。

裴时安连看都没看他,继续擡手磨着桌上的砚台。

这些少年都跟叶星河一样,是勋贵世家出身,一个、两个身份都十分尊贵,性格自然也都十分跋扈。

要不然也不会玩到一起去。

此刻见裴时安这副模样,一众少年自觉被落了脸面,当场就黑了脸。

“我们在跟你说话,你哑巴了?!”

有人重重拍在裴时安的桌案上,力气大的,震得砚台里面的墨水都溅出了几点。

裴时安今日里面,穿得依旧是一身白衣。

白衣向来容易脏,此刻便有几滴墨点,溅到了他洁白的袖子上。

洁白的衣裳忽然出现这么几点墨水,就像白纸被污,这让本就有些洁癖的裴时安,更是立刻就皱了眉。

他慢慢停下磨墨的动作。

淡漠的目光凝于自己的衣袖之上,迟迟未曾移开。

这不是他在学宫,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冷嘲热讽、被扔书扔东西、有时候桌上无缘无故多一些东西,或是少一些东西,都是常有的事……

之前为了不给阿姐惹麻烦,他都一一忍了。

但裴时安今天是真的,觉得有些烦了。

已经很烦,很不爽了,还总有蠢货不要命的,过来挑战他的耐心。

裴时安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把手中磨墨用的磨墨刀,慢慢倾斜放于砚台右侧,而后一点点擡起手,正当他想解开身上的大氅起来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你们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裴时安要解斗篷的长指忽然微顿,脸上的神情,也终于出现了一丝些微的变化。

他在一声声的惊呼和请安声中,长睫微动。

他掀起眼帘,擡眸看去,果然瞧见那个熟悉的明媚少女,此刻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

她今日依旧披着一身狐裘,里面则是一身漂亮的紫衫长裙。

毛茸茸的狐裘压得她愈显娇小。

叶初雨一路是跑着过来的,她今日把乌黑的长发,扭成了蝴蝶般的双髻于头顶之上,这会不仅发丝在动,就连髻上的步摇也在轻轻摇晃。

不同于从前她在他面前流露出的样子。

此刻她攀着门框皱着眉,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面前的那些人,然后在一声声“丹阳郡主”的称呼声下,一步步朝他走来。

“郡主……”

在一声声的请安声中,叶初雨一步也未停留,依旧沉着一张小脸往裴时安那边走去。

叶初雨平日很少来学宫,何况还是这样的打扮……

传言中这位丹阳郡主,因幼时不小心损了面容,后来虽得著名刺青大师刺了面靥,内心却早已扭曲,日日都得浓妆艳抹,不然绝不肯出门。

没多少人见过她真实的面容。

也因此,谁也没想到,那一张秾丽妖艳妆容下的面孔,竟是这样的清纯干净。

冬日阳光笼罩在她的身上。

照着她那双杏眼里的瞳仁,恍若琉璃一般,这让她看起来甚至有些不谙世事。

如若不是那道面靥。

恐怕一时半会,在场许多人都认不出她。

先前喧哗的屋子,此刻静得吓人。

谁也没想到,这位主子,今日会突然过来。

叶初雨恶名在外,仗着身份以势压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刚才跟秦吉一样说道叶初雨的那些人,这会更是一个个都龟缩到了一旁,埋着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被这位主知道,也要狠狠责罚他们一顿。

叶星河顶多就是拿拳头揍人,他们最多也就是受点皮肉之苦。

可要是这位丹阳郡主出手……

在场之人,有不少都想起,之前有人冒犯这位丹阳郡主,惹得这位丹阳郡主当场就拿起鞭子,把人狠狠抽了一顿的事了。

那人当时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差点就没了。

回想当日情景。

在场许多人不由都变得有些害怕起来。

他们平日也就是欺负欺负人,取乐为主,哪有真的敢杀人的?

屋中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原先围在裴时安面前的那些人,这会看见叶初雨过来,也纷纷变了脸。

但也就一瞬间的事。

他们很快便又恢复如常,与叶初雨问了好,嘴里还道:“郡主,这厮惯惹人心烦,我们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好让他认清下自己的身份,别成日真把自己当回事。”

在最初的惊诧之后。

他们倒是完全不担心叶初雨会帮裴时安。

满学宫的人,谁不知道这位丹阳郡主,最厌恶自己这个未婚夫,即便婚约还在,也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

平日看他就像是看脚底下的蝼蚁。

带着鄙夷和厌恶。

要不然之前,也干不出,当着他的面跟陆大人表白的事。

别说帮他了。

恐怕还会跟他们一起欺负。

这些差不多大的少年郎想到这,还挺兴奋的,他们很想看看裴时安被教训的样子。

区区一个庶子,就因为和叶家定了亲,也能与他们平起平坐起来了。

身为卑贱之躯,却从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谁给他的胆子?

他们看他不顺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是碍着叶家的脸面,才没真的对他下过狠手。

可如果下狠手的人是丹阳郡主呢?

仿佛已经看到裴时安倒霉的样子了,一群人就差直接摩拳擦掌了。

“郡主,您今日想看什么好戏?我们给您打下手,保管让您瞧满意了!”

“是啊,今天第一节课是刘祒的课,他是个懂事的,您若想玩,咱们先喊人去把他拖住,保管不会让胡院长,还有娄先生他们知道,等您玩开心了再说。”

这些少年身份贵重,仅次于叶家姐弟,在青莲苑中向来是一呼百应的。

此刻他们发了话。

其余不管是讨厌叶初雨的,还是畏惧叶初雨的,也都纷纷点头呼应道。

他们并未发现,叶初雨这会垂落于身侧的手,正在发抖。

也无人敢直视她的脸。

要不然必定能瞧见她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蕴藏着盛大的怒火,就快要爆发了。

叶初雨这一路过来。

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解除裴时安的误会,省得把他们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又化作冰点。

——可她没想到过来之后,竟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她知道裴时安在学宫待得艰难。

可这些事对曾经的她而言,也不过是游戏中简单概括的三言两语,手指轻轻一点,这段剧情就过去了。

游戏中,裴时安自伤了腿之后,便没再来过学宫。

她作为裴溪的时候,从未见过他在学宫时是什么样的,后来也只是从旁人的言论中,知晓他在学宫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时她虽然气愤,却远没有如今的心情。

顶多就是在微博上骂几句“崽崽真惨”、“平等的讨厌每一个欺负崽崽的人”……

可当从前的三言两语,化作真实的一面,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之后,叶初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捏着,这让叶初雨有些难以呼吸。

心跳和呼吸,好似都在这一刻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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