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我旁边的沙发,对我的伤处垂下目光,伸了手过来。
没有防备,手被他柔柔握在手中。他轻柔地抚摸着伤处,在我不经意间将腕向手背弯曲,我惊得痛叫一声,他面色沉静、语气轻幽。
“韧带和伸肌腱都有损伤,再不及时治疗,筋肉组织异常改变,腕舟骨、月骨都会发生缺血性坏死……”
“你又不是医生!”
我气恨地脱口而出,深以他危言耸听为耻。
“可是,我和你受过一样的伤。”
他白皙的手指,在我的腕上轻轻抚摩。那原本清凉的药膏,在他关节粗大的指下,渐渐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欲抽回手,但不知是因为伤处已麻木不听使唤,还是我内心深处有种莫名情愫阻挠,竟然,任由手留在他的掌心。
“有一年,我在街头和小混混打架,对方拿了一块砖,劈头盖脑地砸过来……”
他回忆着,语气里却丝毫不见波澜。
“血,顺着眼角流了满脸,我眼睛都睁不开,知道自己被打晕了,可是,那小王八蛋,还拿砖砸我手腕……”
我惊栗地一缩手。
这场景,听着血腥,思之心悸。
他抬眼,冷峻的目光对上我恐惧的惊慌,却是轻轻握住我欲逃离的掌。
他根本没有用力,只是柔柔地、浅浅淡淡地握着……
但是为什么,我却无法金蝉脱壳、脱出来……
“你的性子,还真是倔强……”
*
他眼神中闪烁着深意,唇角漾起浅浅、柔和的一笑。细细地在伤处皮肤上,又敷了一层活血散药膏,用纱布一层一层熟练地裹起来,动作一气呵成、水到渠成。又从药箱里拿了一盒药,说明书都不看,倒出两粒来,端了一杯水,送到我面前。
“这个舒筋通络,行气活血,药效最好。”
这样温和友好、一心维护我的态度,仿佛真的是,让我无法拒绝的……
一仰脖吞下了药,有糖衣在外,我没有觉得一丝苦。
但是,突然眼里涌出两行大颗的泪,压抑的感情在张牙舞爪的疲惫、故作冷漠的面孔后颓然溃败。我之所以语气如此凌厉,只是因为自己知道:在他们的强大的黑暗面前,我柔弱挣扎、维护正义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形如蚨蚍撼树……
安静静地面对着我的情绪失控,一语不发。见我泪如泉涌,滔滔不绝,须臾,叹口气走去虚掩了门。
而后坐下,递给我纸巾。
这个人,总是能见到我流泪的时刻……
这就好象一种历史奇怪的巧合……为什么,我的虚弱和无奈,总要被他看在眼里……
狠狠闭上眼,脑海却浮现天龙在病榻昏迷不醒的一幕。心里涌起了强烈的酸楚,压抑着却涌动不休,抽噎着开口。
“南志林,怎么可以这样……白天龙,他终究是个好人、正人君子……”
“为什么……要把我放在其中……”
“这黑的和白的,能不能不斗……”
*
“现在有钱人很多,他们在创业之初,都拥有很高的志向,但却缺乏民族和国家的大义。
他们为自己设定了人生的目标,却从此执着地、只单纯追求财富数字上的辉煌,却忘了支撑他如此辉煌、背后的力量。
大义和志向从来就不矛盾,有大志无大义的人,成功又如何?
人们不会真正记住他,只是记得他曾在财富和资产上、辉煌过。”
“你是在说南哥,还是说志林总?”
安静静地看着我的泪眼,如同从那水漾的模糊朦胧中,看到一颗赤诚透明的心。
他盯了我好久,才淡淡地开口,“你,对他的事,究竟了解多少?”
我轻轻地摇摇头——
我,对他了解多少,仿佛都不够;他是一盘棋,一个谜。
我想一生,也胜不了、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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