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景深眼底跳动,却照不亮那团化不开的阴翳。
清清救得了天下人,却独独救不了自己。
朱震岳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陛下且宽心,纵使太医院一时无法,还有柳大人,再加上虞姑娘......”
他目光扫过阴影处的红衣女子,“集众人之智,必能寻得良策。”
“朱大哥所言甚是。”连靖抱臂站在烛灯旁,连声应和。
“清清姑娘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重新振作。外伤易愈,心伤难平。”
景深眼前浮现清清蜷缩在床角的身影。若可以,他宁愿那些痛都落在自己身上。
虞紫苏松开缠绕在指尖的丝绳,向前迈了一步。
“我不日要启程去边境疫区。”
朱震岳呼吸一滞,连靖眼中亦是惊愕难掩:“什么?”
景深转过身,月光在眉宇间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虞紫苏迎着三人的目光,神情毫无波澜。
“清清姑娘这种情形,你居然要在这时候走?”
连靖不自觉抬高了声调,“就算你们之间有不愉快,她终究是你血脉相连的——”
“疫情等不起,我已经耽搁太久了。”虞紫苏打断他,药囊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声响。
她转向景深,烛光映出眼底决然,“正是为了她,我才更该尽快动身。”
见众人不解,虞紫苏指尖轻点。
“摄魂术的药引曼陀罗只在大齐生长,要破解药性,至少得亲身接触。”
当初清清在封府种的那片,早就因为无人照顾而全部枯死。
沉默片刻,朱震岳捋须沉吟:“虞姑娘说得在理。若连药材都摸不透,谈何破解?”
景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后郑重道:“我代清清先谢过你。”
“不必。”虞紫苏侧过身,红衣如流动的暗火。
“我早就说过,我行事只为自己,不是为了讨谁感激。”
她眼底晦暗难明,究竟如何想,怕是连自己也说不清。
连虞紫苏都束手无策,太医院那些御医们更是愁眉不展。
他们斟酌再三,最终只开出一剂安神汤药。
清清每日按时饮下,药效令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可那些噩梦却像附骨之疽,趁她神志昏沉时愈发猖狂地纠缠。
她常在睡梦中惊坐而起,有时甚至赤着脚在殿内游走,眼神空洞得吓人。
景深见状,立即下令停了药。
他命人将龙案搬至寝殿外间,日夜守着清清。
可即便如此,清清仍时常在半夜惊醒,连带景深也难得安眠。
不过几日,他眼下已浮现出两道明显的青影。
朝堂上的风波更甚。
那些曾被雷霆手段压下的反对声,如今再度死灰复燃。
几位老臣当庭以头抢地,声泪俱下地劝谏。若执意要立清清,他们便要血溅当场。
景深强压着怒火处理完,才带着倦色回到寝宫。
殿内炭火烧得极旺,纱帐低垂,隐约可见床榻上的人影。
大宫女春桃刚要出声禀报,就被他抬手制止。
掀开纱帐,景深轻手轻脚在床边坐下。
清清触柱后的淤青仍未消退,好不容易养回一点的脸颊再度瘦得只剩巴掌大。
或许是炭火太旺,她被厚厚的锦被裹得双颊通红,鼻尖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景深心疼地伸手,想替她掀开些被角。
“陛下不可!”春桃见状不再犹豫,立刻上前阻止。
“娘娘、娘娘方才说冷,特意让加了被褥。”
景深指尖一顿,目光扫过清清已经被汗浸透的鬓发,低声道:“冷到出这么多汗?”
“奴婢、奴婢是说......”春桃指甲掐进掌心,眼见帝王眼神转厉,终是再难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景深掀开一角,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只见清清纤细的手腕被杏色绸带缚在身前,内侧虽衬着软纱,但腕间已然磨出了一道红痕。
景深指尖一拂,绸带应声而断。
他转向春桃,眼中寒芒让她瞬间瘫软在地。
“陛下饶命!”春桃额头抵着青砖,鬓边珠花随着磕头动作簌簌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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